接下来,依次,木代、红砂、一万三,最后到曹严华。
临门一脚,曹严华忽然无端心慌,想临阵退缩又觉得没脸,嘴唇翕动了几下,对着神棍大叫:“神先生,我要是回不来,你就把解放放生,可别吃了它啊!”
其实也没那么担心曹解放,但总觉得喊点什么,才能舒缓减压。
罗韧听在耳朵里,微微一笑,手中针管一推到底。
得了,逼上梁山,想反悔也过期。
每个人,互相对视,因着忽然身临同样的深渊,心理上反而更加亲密,罗韧低声问他们:“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还好,似乎没有异常,什么异常都没有,眼睛依然明亮,耳朵依然聪敏,火烧湿木的烟气绕在鼻端,一样的呛人。
木代问:“这是不是就算是……封印了?”
是吗?希望如此,但每个人又都觉得不置信,像是准备好了要对付大刀长矛的土匪,结果对方的配备只是餐勺和水果叉。
——“真觉得正常?”
——“真觉得。”
——“一点不对都没有?”
——“没有。”
——“就这么完成了?”
——“完成了。”
从忐忑、不置信,到欣喜,到忽然双目湿润,木代有点手足无措,一直隔着篝火的火焰看罗韧,一万三故作镇定的给篝火添柴,两只胳膊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曹严华坐不住,一骨碌爬起来:“不行,我想翻跟头呢。”
他攥了足足的劲,但是不会翻,木代没教过。
炎红砂说了句:“咱们拍张照片吧,合照,挺有纪念意义的。神先生帮我们拍,然后我们再和神先生拍,最后和解放拍。”
提议不错,记忆会褪色、意外会发生,任何重要的场合,都应该留下照片,承载多年以后的翻看、反复摩挲,还有回忆。
炎红砂把自己的手机调到照相模式,递给神棍,神棍端了手机,站前点,又挪后点,指导着他们摆姿势。
——“小萝卜,你搂着小口袋啊。”
——“曹胖胖,你比个‘二’,哎呀不要嫌傻,反正你本来就看着傻。”
——“小三三,你头往红领巾那里靠一靠,再近一点……”
咔嚓一声。
图像显像,真是……完美。
取景恰到好处,篝火形同打光,给晚上的画面增色不少,人物的姿势排位经他那么一指点,简直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呢。
神棍觉得自己挺有拍照天分的,乐滋滋转回拍照模式:“再来一张,换个姿势。”
取景框里,每个人都没动。
神棍不耐烦,抬头看向他们:“我说你们倒是换个……”
话音戛然而止,一股凉气骤然爬上背心,腾腾腾倒退两步,正跌坐在搭好的帐篷边,手忙脚乱,一把抓起电击枪,抖抖索索举起。
——还是别吧,刀枪哪能往自己朋友身上招呼呢?
——谁知道那个时候,还是不是朋友了。
他颤抖着声音,试探性地叫:“小……萝卜?口袋?胖胖?”
细雨在飘,飘进营灯的光柱里,像一根根细密闪亮的针,篝火在闪耀,偶尔,有搭着的木柴烧空,发出啪嗒的一声跌落的声响。
你看,万事万物都是动的。
可是,那五个人,再也不动。
第224章 番外
晚上十点多,距离变故发生三个多小时,岭上的温度继续下降,碎雨中开始夹带雪碴子,打的帐篷顶沙沙作响。
神棍裹紧衣服,在随身的本子上一字一句地写:活体封印凶简,五人全部失去意识,肌体僵硬,无心跳,无呼吸,但一定不是死亡。
“一定不是死亡”六个大字下面,重重划两条横线。
他不是人体死亡研究专家,但常识他是懂的。
据说人死亡一分钟后,因为血液的关系,全身的皮肤就会发生变色——但他们没有,始终保持那一刹那的微笑,肤色生机勃勃。
死亡约五分钟,身体内没有血压,眼球会从球体慢慢变平——他们还是没有,眸光依然有亮,凑近了看,神棍隐约还能看到端着手机取景拍照的自己。
就好像,时间是条看不见的隐秘大河,所有人,熙熙攘攘,从生到死都在河底行走,而他们五个,忽然间,被托出了河面。
神棍看向帐篷内侧,五个人,他费了好大力气,都搬进来了,吭哧吭哧,像是劳力在搬展出的雕像,还按照原位置排好,给他们罩上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