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探头一看,可不正是刚刚一桌喝茶的大胡子嘛.没想到那个坐在中央的锦衣少年一看就嚷开了:"这两人刚刚从北窗跳出去,他们的同伙还没走,喏,就是那个少年."
话音甫落,两个和官兵一起进来的便装男子一左一右,一齐出手扭住少年的左右手,只听"咯啦"一声,双臂软软垂下,只痛得那少年"哇哇"大叫,冷汗直冒,话都说不出来.马上的人二话没说劈胸拎起少年,收队而去.那少年被马一震,手臂更是痛得喊都喊不出来,才走出几步路干脆痛昏过去.
一行人也没去有司衙门,就直接进了睿亲王府.军官把少年拎进去议事厅,还没扔下,里面就有人问道:"怎么是个小孩子?"军官忙把少年扔地上,单膝跪地禀道:"回王爷,小的进去茶馆时,那两个要犯已经跑了.劳亲少爷指说这少年是同伙,小的想把他捉来问问也好,没想到小孩子吃不住痛,先晕过去了."
这王爷便是崇德年间六大亲王之一多尔衮.他听军官此说,也没什么表示,旁边一位文士样的人说道:"如此,相烦军爷再跑趟茶馆,请劳亲小王爷回来说话.另外把那家茶馆的掌柜也一并叫来."军官向上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大学士范文程,便知也不用再得王爷同意,答应了出去办事.
少年被一盆沁冷井水泼醒,抬眼看去,见前面晃动的是一个个白晃晃的人,顿时吓得不小,以为已到了阴曹地府,双臂虽然不便,人还是强自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吓,人给吓得全清醒了,再看一眼,前面的人都人模人样,也没什么特别,看那白衣倒似乎是在给谁披麻戴孝,这才松了口气.见他醒过来,范文程走近几步,很严肃地问:"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少年心中虽然把眼前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但也知形势比人强,斗不过他们,还是扮乖把事情了结掉的好.于是老老实实地说:"我被痛昏前听一个小孩说我是大胡子的同党,所以几位军爷一起出手把我抓了来.其实我小小的一个人,军爷一个指头都可以把我拎起来,这么多人一起上,真是小的的荣幸.不过还请大人先让人把我的手臂接上,人一痛,脑袋就不灵光,我怕回答起大人的问题来着三不着四的误了大人们的大事"
见他拉拉杂杂略带讥讽地说了一大堆,范文程没火也没笑,倒是颇有耐心地听完了,还真着人来把少年的手臂接上.他等少年活动了几下后才问:"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大胡子?"
少年摇头道:"我不认识他.大人人很好,我不会骗你,你也一定会相信我的话.今天下午我去茶馆听说书,见里面人已坐满,生意好得很,找了半天才在靠墙那张八仙桌上找到个位置,同桌的就是那个大胡子.原来我还以为同桌的一个老儿也和我一样是临时拼桌的,直到两人一起逃走,才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中间我看那个大胡子长得古怪,开了他一个玩笑,大人可以派人去问问,大家都听到的.我如果和他们是一起的,一定不会开这种没规没矩的玩笑."
范文程很仔细地听完后又问:"你说那个大胡子有同伙,你能形容一下是什么样子的吗?"
少年点点头:"我可以画给你们看,但你们的毛笔我使不惯,最好给我根细木炭来."见说,立刻有人下去准备了.但范文程却听着觉得不对,说道:"小朋友听口音是中原人,怎么会使不来毛笔?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道:"我叫安,就一个字,我祖宗应该是中原人吧,但我从小在域外长大,虽然还能说中原人的话,但中原的有些东西却一时还使不惯.我想大人要我画的人一定很要紧,我怕毛笔画出来影响效果."
范文程脸上的严肃劲少了点,但还远谈不上轻松,厅上其他人也是,都好象在面对着一件很沉重的事.他问得很细:"你怎么知道我叫你画得人的要紧?"看似轻描淡写但对方如果心里有鬼,这一句问可谓一箭中的,抓住对方话中漏洞,让对方吓出一身冷汗.
安也没觉得什么,接过纸和炭棍自说自话找了张就近的桌子开始画,也没忘记回答范文程:"我是自己想出来的.刚才捉我来的军官是我至今见过最大的官了,但他见了你一点脾气都没有,说明你比他要大不少,但堂上坐主位的还不是你,另有几个看着你问我,一定官做得比你还大.如果只是一件小事情,用得着你们这么多大官出来吗?所以大胡子他们一定是犯了很重大的事情.我本来是很不甘心被你们又抓又拧又浇冷水的,但现在看看这情势,你们对我还是客气的了,而且你人很好, 我很敬重你."说完抬起头来冲范文程一笑.这一笑竟让老成持重的范文程心里一软,一下喜欢上这个看上去才十来岁,分析问题起来却头头是道的少年.旁边一个高大端严的喇嘛走过来,听安一讲完,也一笑道:"小孩子聪明得紧."一边看安画画.才画得一半,他便"咦"了一声,叫道:"松阳大师鹤龄先生请移步来,这画的好象是五湖散人何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