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镜(出书版)(100)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顾大娘定定看着这个白衣女子带了鹦鹉走出门去,心里还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手心碰到了冷冷的东西,顾大娘低下头,看见手中那一面小小的镜子。

径宽不过四寸,椭圆形,青铜错金,背部用金银丝镶嵌着碧叶莲花的花纹,繁复华丽,古意盈然。

“这可叫我怎生和老夫人交代?”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的信物,顾大娘许久才回过神,生意也不做了,踌躇了半天,不得已,还是起身向着曾府走去。

******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

“无复仙娥影,空留明月辉。”

镜归人不归……白螺站在花间,看着手里的信笺和信上数行俊逸的行书,恍然仿佛梦中。

玄冥……玄冥,我可是找到你了。

“哎呀,没想到这事儿还真的一说就成!”来回信儿的顾大娘坐在大堂里,说起崔家的允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说起来真是怪了。这大公子本来还斩钉截铁的说不娶亲的,曾老夫人虽然极想娶姑娘过门,但也迟疑着怕大儿子不肯——偏偏我一拿出镜子,大公子就见了宝似的一把拿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当下便说是肯了。没把老夫人给乐坏了!”

白螺没有回答。顾大娘见白螺拿了大公子的回信,便一直看个不停,心里想着多半白姑娘说了谎,两人以前便是有私情,所以才这般一个愿娶一个愿嫁。这般一想,眼里不自禁的便露出鄙薄来——别看这个白姑娘平日待人算是文静坚贞,原来就是那么回事儿。

“哦,多谢大娘了。”白螺半天才回过神来,收了信笺笑,随口问,“那二公子那边怎么回?”

顾大娘瞥了白螺一眼,嘴里笑道:“二公子那边也没什么不好说话的——老实说,远桥二少爷本来就有些不乐意娶亲,老夫人怕他这几年在外头玩的心野了,想给他说房媳妇——这次不用成亲了,他自然是乐得逍遥。”

白螺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银子来,说是权做谢仪。顾大娘推让了一番还是收了,笑吟吟开口:“崔家说姑娘单身在京城,女方这边陪嫁什么的都从简好了——就当那面花镜是陪嫁。姑娘放心等九月初九的黄道吉日——百花崔家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长子娶亲自然要风风光光,保证半点都不会委屈了姑娘。”

白螺只是笑笑,似乎对于这些毫不介意。

******

“哎,雪儿,这一次我可真的要嫁人了。”送走了顾大娘,白螺关了门回到房中,忽然叹了一口气,对着架上的鹦鹉道,“以后你也不用老是问我什么时候嫁了。”

一边叹气,她却一边笑了,重新拿出那张信笺来看,有些戏谑:“真是的,也不知道这一世的玄冥是什么模样——高矮胖瘦?希望能比上一世那个落魄秀才的样子来得稍微俊秀些吧。”

听她含笑自语,白鹦鹉“喈”的一声,抖抖翅膀,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

白螺重又展开信笺,看着上面的题诗,慢慢地,眉间的神色却又转为悠远凝重——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不必预料都是知道的。上一世眼睁睁看着玄冥死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每想起来依然痛彻心肺,让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她都不由觉得深深的无力。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仙娥影,空留明月辉。

如今,破镜算是重圆了,然而未来又是如何?

但是无论如何,她想她有足够的勇气,直面未来的千变万劫。

番外 胭脂

曼陀罗,产于北地。春生夏长,绿茎碧叶,高二、三尺。八月开白花六瓣,状似牵牛而大,朝开夜合……《法华经》言:佛说法时,天生曼陀罗花,盖梵语也。

——[清]陈淏子《花镜》卷六花草类考

缘起

湖州,南浔的雨天。

一下雨,七月灼热的江南便仿佛饱吸了水的宣纸,一层层的晕染开来,处处如同水墨画。夹岸柳丝拂水,水面上开满了荷花,有乌篷船从桥下咿呀地摇过去——船头上坐着一个少女,穿着白色短旗袍,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伶仃的翠镯,静静地打着一把油纸伞,远远看过去宛如画图中人。

“姑娘,看,这就是小莲庄,”船家摇着撸,沿路介绍,“里头住的是‘四象’里排第一的刘家,南浔的首富——刘家五代同堂两百多人,这宅邸,比起皇宫也差不了哪儿去了吧?”

“是吗?”那个少女应声抬头,那一瞬船夫忽地失了神。眼前这个女客人瓜子脸,下颔尖尖,眼眸秀气灵动,眉毛很淡,宛如一抹远山横黛,然而她的脸色却出乎意料的苍白,似最上等的白瓷,细美精致,却没有一丝生气,眼角有一滴坠泪痣,盈盈欲泣。

沧月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