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还有谁?”当他放下手,他给我一个与刚才截然相反的眼神,不是捉弄而是漠然,他迅速地隐藏起所有愤怒,如同沙漠吸干任何一滴雨珠,他麻木地冷血地注视我。
“我怎么知道?”我束手无策,我想帮他。“我真不知道。”
“你的情人没告诉你吗?”他无法忍受再多看我一眼一样,大力推开顽固碍着他道路的我:“电话里,你已经把该说的都说过了吧。一定是有人事先泄密!”
“难道是她?那个女人?——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的骄傲发作了,迅速代替了困顿和茫然:“我把身家都给你难道就为了你现在对我指责?你难道怀疑我?我怎么可能背叛你?那女人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杀她我能有什么好处?”
“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他如此断定我,如此漠然对我说话,让我非常失望,我不由倒退两步,失望看他——功败垂成没人会想,但不能否认我此刻心怀一丝侥幸,为那个逃脱厄运的男人。
“你错了。你错了,秦展。你怎能不相信我?我们生死与共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不是好兄弟?”
“但你爱上他,你爱他,雷煌。”他不能忍受再看我,他走出去:“是你把这一切都破坏。”
“我没有爱他!”我大声喊着,冲他宽阔背影。“我——我——”
——“你别说你爱我,谁会把自己的爱人推给自己的妹妹?谁会跟别的男人无影无踪只给爱人一个说我要走了的电话?谁会二十三年里一直对爱人说你是我的好兄弟、好妹婿?谁会在只剩最后一口气拨的却不是自己爱人的电话?——欧阳念,你千万别说你爱我,就算你把我当傻瓜你也别说你爱我。”
他真走了。
我说:“我爱你。”我是笑着说的,完全没有哭,说爱的时候一定要笑着说对方才会相信,“你不相信,你真是个傻瓜。”
是萃先来找我,她对我和秦展的阴谋一无所知,但她居然清楚是我暗杀了雷煌的新娘,反正她那个圈子里的上流社会个个都清楚我和雷煌的关系,不由她不信。
“哥哥,你猜我究竟爱的是谁?”她突然靠着窗这样说,出我意料,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似笑非笑望着我,该说米兰新款不俗,还是我妹妹本来就出类拔萃。
我当然猜不出,这小丫头的心思。我拿了披肩给她遮住半露的肩膀。
——“到我死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我吓一跳,敲敲她脑袋。她笑眯眯看我,说又要去参加个什么沙龙,又没了影,我本以为她是来质问我是不是当初她的婚礼也是她的好哥哥搞的鬼,总算松口气。
随那个茉莉花一样悄然凋零的女人的意外死亡,我们的家产全部冻结,除了巨大的豪宅似乎都随那女人陪葬,秦展为求逼真帐面做得太过完美,以至我们短期内不可能再动一个死人的帐户。她花开得神秘,凋谢得也分外凄美,听说她死时仍穿着旗袍,子弹贯穿心脏,血蜿蜒流了一身,大红色的旗袍再没喜气。
雷煌或许会悲痛欲绝,但我怎么也想不出他悲痛欲绝的样子,虽然幼时的他曾让我看见哭着的模样,但他该是很强很强的;我能想象出秦展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总是梦见,他小的是时候,他稍微大些的时候,他终于比我高了的时候,他饱受欺负的时候,他惊悸看我霸道视他的时候,他功败垂成的时候,他那么想哭却要强忍,是我对他保护得还不够吧,就算到此刻,还是想保护他,失去力气也想保护,我不想此刻就随便认输,就随便输给我的他。
他没想到我会来看他。
他在我的办公室,高高的顶楼与鳞次栉比的大厦平行,我以前的胡闹场所。他身处其间,神情放松,泰然自若,我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外面正在下雨,我肩头被打得湿漉漉,头发也湿了,侍卫送我到达安全的目的地就在外面守卫。秦展忙他的,他走来走去,他拿资料,他打电话,他批文件——现在,谁都再无法看出他脑袋里埋藏的是什么了,他从我进来开始就对我视若无睹——太过嚣张!
“你有结果了吗?”我问他,我看着他。
他看也不看我就答我:“我现在没时间理你。”
…………
我放下茶,站起来,走过去,他在看份东西,我抓过来那见鬼的鬼东西,扔掉,我撑着桌面俯视他说:“你跟我说话时,要看着我——你是疯了你怎么敢!”
他手里现在空了,他眼睛也空了,他没疯却是太冷静太无动于衷,在他玩完我的一切后他终于冷静,在他漠视我的一切后他终于无动于衷,我欧阳念还有什么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