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托人带一封信来,约小姐见面。”
“婚后私会旧情人啊,”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算是在我们那时侯也偷偷摸摸才敢做呢,你们这年月应该更小心才对吧?小姐什么意思?”
“小姐不敢去,也根本去不了。但又怕李公子会再捎信来,万一被闻府的人看到了,小姐的命就没了!”英儿已经眼泪汪汪了。
我知道她并非夸张,明代人贞操观念的严苛为历朝之最,曾有妇人因被入室抢劫的贼人拉扯了一下手臂就自己把它给砍了。现代留存的贞节牌坊大多为明代所建,最直白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当然,我的观念是相反的,我认为失什么事都小,饿死事最大。
英儿仍眼巴巴看着我,没办法,两个远嫁异乡的女人也真是可怜,我不罩着她们还有谁能帮她们呢,虽然本人也是渺小喽蚁一只,但好歹是个男人。
“既然小姐已决定分手,告诉我哪儿找得到姓李的,我去谈判,保证从此他不再出现在你们的世界里。”
“小姐说的对,果然还是阿保最靠得住,”英儿奉上一顶高帽加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信上约的是明天中午,二少爷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才怪,但事情即已揽上身,怎么也要想办法解决,我将字条揣进怀里,给了英儿一个安慰的笑容,便匆匆进去服侍我那个难伺侯的主子了。
路上遇到一个仆人告诉我二少爷换了衣服,刚向花厅那边去。我忙赶过去,在厅口追上他,他冷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径直进去给父母请安。
闻老太师示意他坐下,我也垂手低头站在他后面,尽量减少存在感。
“这么晚回来,吃过饭了吗?”冰人一样的闻夫人绽出一丝丝笑容,对闻烈道。
“在海真哪里吃过了。”闻烈立即回答。
……我没有听错吧,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挑衅的味道呢?……
但除了我没人觉得有异,只有闻夫人瞬间收住了面上的笑意,恢复成冰山一座。
“海真这孩子也是,”闻老太师呷了一口茶道,“府里这么大,他却偏偏要住到外面去。烈儿,你找机会劝他搬过来住,他身子骨儿不好,冬日将至,也好照顾,万一犯了病,怎么跟他爹娘交待?”
我脸色一白,冬天?我最怕的冬天……是啊,秋天已经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闻烈没有多说,只淡淡答了个“是”字。
这时曹姨娘抱着一大捆卷轴上厅来,躬身对闻太师道:“老爷,都拿来了。”
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猜出那是什么东西,差点笑出声来,忙伸手掩住了。
闻烈转头抛过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一副想逃的表情。
闻太师从堆得高高的卷轴中顺手抽了一根,打开来向闻烈展示道:“烈儿来看,这个是……”他凑近去看了看画上的字,“是张侍郎的千金,听说性情温顺,模样儿也标致。”
刷地又打开一幅:“这是周…周太尉夫人的内侄女,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本人比画像还要好看……”
下一幅:“……乌代王府的大郡主,生得高贵大方,为人又不骄纵……”
再下一幅:“……章将军的妹子,不仅美貌,性子也爽直,也许和你能谈得来……”
闻烈打了一个呵欠,但并未试图制止老父的絮叨。
闻太师自动停了下来,问道:“累了?”
“有一点儿。”闻烈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那个……阿保!”闻太师突然点名,我怔了一下才答道:“在!”
“把这些都收到二少爷房间去!”又转向闻烈,“你回房歇着吧,明天再慢慢看,都不中意的话,爹再替你物色。”
啧啧啧,真是二十四孝老爹。
闻烈并未表示意见,向父母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我手忙脚乱地抱着重重的相亲画像跟在后面。
一路上闻烈闷闷地不说话,看来不很高兴。而我也在暗中感慨自己转换时空后人变迟钝了,否则素以观察力敏锐称霸校园的我怎么会今天才发现他与闻夫人的母子关系似乎并不亲密,远远不及父子之间。
进了房门,我正要把累得双臂麻木的画卷堆到桌子上,二少爷却一指屋角的柜子,吩咐道:“塞到那里面去。”
摇摇摆摆走了过去,刚一拉开柜门,一大堆积尘重重的画轴滚了出来,将原本就站不太稳的我冲倒,还差点被埋起来。
回头看了闻烈一眼,见他少爷已自顾自脱下衣服换睡袍,半点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样子,只好认命地开始独自整理这一地狼籍。
真是不理不知道,一理吓一跳,满满一柜子呢,少说也有上百卷吧。要说这么多侯选人中间就没一个看得顺眼的我可不信,看来是闻烈根本没有想娶亲的意思,他果然是喜欢海真的。不过单从今天展示的几幅画像来看,的确都没有海真漂亮,他又那么会做菜,换了我也宁可娶海真。可惜同性相爱这回事在我的年代尚且阻力重重,何况明朝呢,恐怕二少爷他情路坎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