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想,先不要去想。
“就算是福建林家灭了唐家,他们也不过是一套冷泉刀法,有这么大本事么?”欧阳觅剑若有所思道,“而且,如果是唐家和林家火并,又与他什么相干?”
他手指点着图画之中,木兰画下的青袍客。
“这画中人,究竟是谁?”小谢道,“而且,怎会这么像你?”
欧阳觅剑仰起脸,望着山谷上面,萧萧木叶间,割裂的灰色天空:“我不像他,又能像谁?他是我的父亲。”
六
小谢微微点头。“是了,据说令尊封剑江湖也有八年。而我义父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也就是这几年,因为我师兄师弟们的事情,才略略出来走动。难怪我义父也不认得画中人是令尊。”
欧阳觅剑道:“即便家父不曾封剑,大约也不会与沈神医结交。家父和沈神医,根本就是两样的人。”
小谢皱了皱眉头,欧阳觅剑说的也不错。
“可是你的身世,又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和圆天阁又有什么关系?”
小谢望望眼前深峻的山谷,淡白色的雾气缭绕着无尽的寒气,清冷之中枝叶萧疏。画中的木兰花树,树干挺拔俊秀,洁白温润的木兰花,花瓣有如天际一抹轻云。缓缓的一阵微风滑过,浮云星散,片片飘零。
“嗒。”一片冰凉的枯叶落在额上。
小谢从沉思中惊醒,仰脸看身边这一株木兰花树,不禁“咦”了一声。
“是它?”小谢道。
是什么?欧阳觅剑随着她的眼光看去,顿时明白了。果然,图画中的木兰花树,堪堪肖似眼前这一株。莫不成亡故的父亲,正是和它有着难解的牵连?这树有几十年树龄了,枝桠斜峭,似饱经风霜。盘结裸露的树根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似是刀斧所为,虽然历经多年,依然不曾愈合得上。
“欧阳觅剑,你不觉得这山谷中的木兰花树都有些奇怪?”小谢道,“虽然幽静孤凄,人迹不至,却好像一场大风暴刚刚过去。你看那枝条都是扭曲的……”
顺着山谷一直望过去,是无边的木兰花林。欧阳觅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薄雾中淡淡的出现一个人影。他一把拉过小谢,躲进了树下草丛中。
那人渐渐的近了,翠绿衫子在晨风中舞得凌乱。银铃一样的声音,吐出迷乱不清的语句。小谢跳了出去,一把抓住那人:“柳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是江柳儿,她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披散的头发下面露出两只混浊惊讶的眼睛。欧阳觅剑似是呆了,慢慢走出来,想伸手去扶她。江柳儿看见他,“呀”的捂住了脸,夺路而逃。小谢纵身上去,一把抱住了柳儿。
“公子饶命,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这是本门的禁地……”
“禁地?”小谢惊讶的瞪着欧阳觅剑。
欧阳觅剑这才想起来。圆天阁禁地木兰谷,小时候听父亲命令过属下们,不允许任何人活着从那里出来。只是当时年纪小,又不知道所谓木兰谷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在意。在圆天阁,很少有人提及木兰谷。这一回小谢带着他逃命,误打误撞来到这个满是木兰花树的地方,他竟然没有想起那个禁令。然而画中的父亲,何以出现在这个禁地里。
“柳儿,柳儿……”倒是小谢有些着急的抱着侍女,“有人在追杀你?”
江柳儿嘴一裂,“呵呵”的笑了起来。小谢一惊,发现这个女孩儿竟疯了。欧阳觅剑捏住了柳儿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儿瞪着公子苍白的面孔,眼泪涌了出来。
“兰哥儿,兰哥儿……我不该来找你……”
她的手渐渐冰凉。小谢递过一粒冰玉丹。这是君山的疗伤圣药。柳儿一把打开:“不要!”忽然瞥见了小谢的黑衣,尖叫一声:“鬼——”
“没有鬼。没有鬼的,柳儿。”欧阳觅剑安慰道。
“有的,有的……这山谷里,戾气深重,全都是鬼,都是恶鬼……”江柳儿战战兢兢道,“我爹爹说过,都是屈死的恶鬼……”
“你说什么!”小谢一激动,抓住了柳儿的肩膀。
“啊——”柳儿大声哭喊着,“你不要来抓我——不是我杀了你,不是我杀了你呀——”
“那你快说,谁杀了我。”小谢切切的追问道。
柳儿却只是哭,再不肯讲一句话。小谢心一软,便不再问。欧阳觅剑却指着小谢,道:“柳儿,这死鬼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柳儿一缩:“兰哥儿,我怕。”
欧阳觅剑抱紧了她:“别怕。有我在,什么恶鬼也伤不了你。”
柳儿的眼泪再度涌出:“可是他们已经伤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