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谷。欧阳觅剑听见这三个字,似觉得有千斤的巨石压在胸口挪不开。——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欧阳觅剑,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小谢幽幽道。
“是你的故事吧?”
“是我的。但是……自从在白帝城偶然看见你之后,我就有一种直觉……我觉得这个故事,必然也和你休戚相关。”
欧阳觅剑的唇角牵了牵。
“你知道,我是个弃儿。我义父虽然疼我,却从不向我隐瞒这一点。小时候我问义父,义父一直都是这么说,说十七年前他泛游闽中,某一日在冠豸山的一间荒废的土地庙里歇脚。忽然听见香案下隐隐似有猫叫,摸出来一看,却是个襁褓。我当时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义父用米汤救活了我,然而找不到我的家人,于是抱了回洞庭湖。去年我从庐山访师回来,帮义父收拾旧物,不意翻出了一只旧箱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婴孩的小衣衫,小被子。义父一生,别无妻室子女。我便猜想这原是自己当年的旧物,义父这些年,还一直替我留着。奇怪的是,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卷画。我一看,并不是义父的手笔,亦不是我所识得的义父的朋友所为。”
欧阳觅剑道:“就是这幅画?”
小谢点点头:“是啊。义父待我犹如己出,十六年来我与他相依为命,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去寻访自己的生身父母。可是自从见了那幅画,我的心思开始飘摇起来。就如同许多年来,你一直面对着一堵石墙,你在墙的这一边,生活一如既往。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这墙上,原来还有一道门的,还塞给你一把钥匙。开了门,墙的那边,一直在那里而你不曾有机会面对的,是你从未想象过的经历和体验,是关系到你的存在与来历的微妙秘密。而这幅画,我相信,就是那把钥匙。我忽然想知道我本来是谁。”
“你义父怎说?”
“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问义父,怕他误会伤心。可是我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义父。”小谢道,“那天他自己拿着画来看我,说起这画儿也是在冠豸山土地庙里找到的。他以前从未跟我说起的是,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从装束上看,像是一个仆妇,已经奄奄一息。我义父用家传的灵药救治她,可是她伤得太重,唯一的效果就是让她说出了一个字才断气。”
“那人是你母亲?”
“不是。”小谢沉思道,“义父说我那时大小,尚不满月。而那女子身形相貌绝不象是刚刚生产过的。他猜想那是我家带养我的仆妇。虽是仆妇,那女子竟也身具上乘武功。义父看出来,那仆妇是跟人经过一番殊死搏杀之后,逃到了那里躲避起来。而要了那仆妇性命的一剑,劈在背上,伤口十分奇特。明明不深,至深处尚不到半寸,可是皮肉下面的肋骨根根断裂。这样一来戳伤了肺,呼吸不得。所以那仆妇见到我父亲,却难以讲出话来,竟是活活憋死。”
欧阳觅剑道:“这似乎……似乎很像一种类似隔山打牛的闽南功夫,我姑夫林落就会。”
“福建林家?”
“是的,不过这种功夫也未必只是林家的人会,现在下结论还早。”欧阳觅剑道,“你说那仆妇说出过一个字,她说了哪一个字?”
小谢盯了欧阳觅剑一眼,缓缓道:“那个字是‘唐’。欧阳公子,你似乎很熟悉江湖上的典故,不妨说说看,这个‘唐’字,又是什么意思?”
欧阳觅剑苦笑道:“熟悉?我初出茅庐,江湖上的事情哪里懂得许多。所为熟悉,不过是在天山上听到师父和他的朋友们谈论,有心暗记了一些规矩和传闻,以备将来用上。谁想到真正回到了江湖,还不是一窍不通。”他低头想了想,忽然道:“很多年前,大漠外有一个神话般的杀手组织,名叫优昙山庄。他们转战南北,杀人如麻,一度是江湖的恶梦。他们的首领是个极尽心狠手辣的女子,姓唐,上朔其祖,是蜀中唐门。不过物极必反,后来优昙山庄衰落了,渐渐在中原无法立足。于是他们退居闽西的冠豸山中,依旧以唐为姓,世代聚居。虽然看来是退居林下,可是优昙唐氏的狠辣作派似乎不曾失传。据说这唐家在福建也是作恶不少,算得是一股恶势力,武林中人人唾弃的。”
小谢听着这些话,心里七上八下。那仆妇画在地上的“唐”字,如果真的是指优昙唐氏,那么这个唐,是她们本来的家族,是指的杀她的仇人姓唐,还是更有什么别的意思?“优昙唐家……”难道她小谢,是那个魔鬼家族的后人?如果真是,她还会面对多少可怕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