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是已婚妇人,哪怕有裴瑾力挺,环境如此,个人微薄之力,难以改变。
鱼丽心态放得很好,她和裴瑾说道:“那我就不去了,我有别的办法。”
裴瑾:“……什么办法?”
“还是那句话,你做你能做的,我做你不能做的,只有我能做的。”鱼丽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宁治十男子,莫治一妇人,男人病了可以随意找大夫,女人有些病根本找不到人看,这方面,你也不是很懂,是不是?”
“是。”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鱼丽有点迷惘,男女有别,裴瑾在这方面也所知甚少,全要靠她自己琢磨。
裴瑾笑了起来:“一试又何妨。”
就这样,夫妻俩分头行动,裴瑾与其他大夫一起为疫病奔波,鱼丽不动声色,在客栈里先住下。
县城里到处是来投奔的灾民,客栈早已住满,其中就有一位即将临盆的产妇,夜里突然发动,鱼丽被吵醒,披上衣衫出去问:“要帮忙吗?”
那客栈伙计知道他们夫妻是大夫,大喜过望:“这位夫人可会接生?”
鱼丽拢了拢头发,神色镇定:“会啊。”
这就是开始了。
***
二十年后。
“我写好了,你好了没有?”裴瑾放下了笔。
鱼丽还在咬笔杆:“没有,我要再修改修改。”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容貌与寿命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长生不老无误。
但他们仍然决定出一本医书,不求流芳百世,只求能为杏林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贡献^_^
几十年来,删删改改,修修补补,到现在,是该集结成书的时候了。
“你替我再看看。”鱼丽把写好的一沓纸给他,“我怕我哪里写错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对到了深夜,鱼丽才放下笔,揉一揉酸痛的脖子:“我好了。”
“那可以了。”裴瑾把她写好的内容仔细收好,预备交付给书坊的人印刻。
鱼丽眼尖,瞥见最上面的《序言》部分,便拿过来读:
“余幼年于山林间偶遇高士,得习杏林之术……三月后,飘然而去,不知所踪,梦耶?幻耶?不可明辨……”
鱼丽草草看了几行便忍不住笑了,裴瑾这是编故事呢,还是志怪小说的开篇,奇异非常,可联想到他们的情况,又怎敢说世上没有神仙呢?
裴瑾三言两语交代了学习医术的始末,然后话锋一转,“年二十,娶妻丽娘,仙姿玉色,菩萨心肠,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鱼丽大窘:“你写这个做什么?”
“这是你我二人合著,我写一写你不是很正常吗?”裴瑾反而很奇怪。
鱼丽怪不自在的:“那你还写那么长干什么?”
裴瑾描写自己学医的经过只有三行,但夫妻之间的小事写了三页!
“长吗?”裴瑾纳闷,“我本来写了十张,还删了一点呢。”
鱼丽:“……”她面无表情地把这几页翻过去,直接看到最后,突然之间,她愣住了,双目微红。
“……前有神农氏尝遍百草,后有华佗扁鹊妙手回春,古往今来,名医辈出,不胜枚举,余心惭愧,不过拾人牙慧,不足道也。独爱妻丽娘者,虽为女儿之身,不改悬壶之志,行走于闺阁之中。较余等外男,女儿总惜女儿,女儿更知女儿,丽娘疗妇人之病,远胜于余,又无男女大防之虑。自此,有难疾不便以男治者,争相来访,总获奇效,数十年来,所治者不可胜数。
“《行医杂记》,余所著者,不过尔尔;《妇病杂记》,丽娘所著者,价值千金。余夫妇合著此书,若能惠及一二人,平生便无憾事矣。”
鱼丽读完这篇序言,不觉热泪盈腮,她哽咽道:“你把我说得那么好,我哪有那么好。”
“你有。”裴瑾神情难得严肃,见她不信,又道,“若是不信的话,百年之后,我们且看后人如何说。”
鱼丽破涕为笑:“那可真是丢死人了。”青史留名什么的,她可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如果是和裴瑾一起,那真是……太好了。
“好了,这件事已经定了,明天就该送去书坊印刻。”裴瑾笑问,“我们不如来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如何?”
接下来的打算?丽娘思忖片刻,笑道:“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想就心向往之。
然而裴瑾沉吟:“唔……”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揪着他的衣袖,“不乐意?”
裴瑾笑道:“不是,我是在算钱,我可舍不得你下地劳作,至于我么,估计也干不了种田的活,我们不如买几亩良田,租出去让佃户来种,这样也清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