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上路第一件事,她学会了骑马,为此至少兴奋三天。
裴瑾躺在马车里补觉,任由她去,反正玩两天就会腻了,原因很简单……风尘大。
骑着马溜一圈,晚上脸上头发里全是尘土,她用梳篦一筛便飘下来一层黄土,鱼丽脸都绿了,把篦子一摔:“我要沐浴!”
“你那样也弄不干净,过来。”裴瑾对她招手,让她仰面枕在自己腿上,他捡起水盆里的梳篦,替她细细筛去尘土,然后再唤人打了热水来,替她洗头发。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从没有想过裴瑾会替她沐浴濯足,可他都做过了,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觉得鼻酸眼胀。
“闭眼。”他道。
鱼丽合上眼,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轻轻抚摸着她,她不由伸手去抓,没落空,她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心浸湿了。”
“那你抓着好了。”裴瑾掬了水浇在她的头发上,小心翼翼,生怕弄在她脸上。
鱼丽没话找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你都没有提醒我。”
裴瑾轻笑道:“看你玩得那么开心,怎么忍心泼你冷水?”
鱼丽手指绞着他的袖子,使劲拽:“我不信,你肯定是想看我笑话。”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裴瑾说着,捧着她的头抬起来,用布巾包住吸水,“好了,起来吧。”
鱼丽半湿的发披在肩上,慢慢擦拭着:“真的不是吗?”
“当然。”裴瑾啼笑皆非,“我是希望你早些学会骑马的,这很重要,迟早有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有想到那么快就会兑现。
过了约半个月,他们路经城里时,听见了一个消息,前些日子黄河决堤了,沿途城镇爆发水患,无数村庄被洪水冲毁,灾情极其严重。裴瑾一听,立即决定与商队做别,赶往受灾地。
商队听闻他们夫妻这般仗义,二话不说送了他们两匹好马,让他们能尽快赶去。
鱼丽没有意见,她这次学乖了,用布巾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既能遮挡容貌,又能防风沙,一举两得。
不仅如此,裴瑾还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交给她防身,生死关头,人心险恶,还是不要太过大意为好。
然而,只不过刚刚靠近灾区,他们便遇到了劫路的灾民,他们夫妻两人两匹好马,绝对是靶子中的靶子。
鱼丽问:“怎么办?”
“别怕,冲过去。”裴瑾给她做示范,不仅没有让马慢下来,甚至还抽了一鞭,马儿吃痛,撒蹄子就跑。
膘肥体壮的马横冲直撞,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绝对不会想要来挑战一下断肋骨的感觉。
鱼丽有样学样,跟着冲了过去,越过人肉墙后,她不由摸了一把马儿的脖子:“厉害了!”
她的马打了个响鼻,抖了抖鬃毛,十分得意。
鱼丽立刻和它培养出了感情:“我要好好保护它。”
“那是应该的。”裴瑾放慢速度,“可别让它们被人杀了。”
鱼丽深以为然。
再往前走,那就是被洪水淹没的灾区了,距离洪灾爆发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月,看不到有多少活人,唯一能见到的,便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有家禽,也有人。
鸡鸭猪羊,男女老少,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天,不仅味道刺鼻,而且都已经肿胀不堪,鱼丽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尸体,又惊又恶心。
裴瑾道:“人若溺死在水中多日,便会变成这样的浮尸。”
鱼丽实话实说:“很恶心。”
“是有一点。”裴瑾道,“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水灾过后,必有疫情。”
这才是他要赶来此地的原因,每次水灾过后,因为误饮污水,或是忍受不住饥饿,贪便宜吃了死掉的家禽,就有可能患病,这种疫病极具传染性又很难对付,是灾后最棘手的敌人。
“差不多了。”裴瑾道,“咱们进城。”
鱼丽奇怪:“城里的灾情应该不严重吧?”
“你的马不要了?”裴瑾看看她,“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了应对之法,你又能救多少人?”
鱼丽:“啊,那怎么办?”
“先进城看看情况。”
城里的情况还算可以,官府应对得当,进城的灾民都暂时安顿了下来,可正如裴瑾所料,已经有人开始生病了。
应对水灾,朝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止裴瑾一人想到了疫病,官府在前两天就已经召集大夫们应对此事。
裴瑾和鱼丽来得不早不晚,正巧赶上。
他们俩化装成一对中年夫妻,再老就扮不像了,可即便如此,鱼丽女子的身份还是饱受诟病。
虽然悬壶济世是好事,可是一来,大家都不觉得区区女子有何高明的医术,二来,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