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开始了自己最后的计划,让身体逐渐“康复”后,寻仙问道。
那个时候,鱼丽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他在做什么了,她问他:“你走了,我呢?”
“别怕。”裴瑾温和地说,“记得吗?当初我带你回来,答应过你会照顾你,永远有效。”
鱼丽抿着唇:“你让我留在这里终老,也是照顾。”
“呵。”裴瑾微笑起来,“放心,我去哪里,你就在哪里,你要耐心一点,好吗?”
鱼丽只能选择相信他。
裴瑾一开始只是寻访仙山,贞娘纵然担忧他的身体,也阻拦不得,只能任由他去,幸好他都安全回来了。
同一年,裴曜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裴家有了第三代。
裴瑾回来喝了孙女的满月酒,再一次离开,临走前,给了鱼丽的一支簪,两支簪合为钗,他拿走一支留下一支,显然是想留作信物,鱼丽不解其意:“你到底在做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怕事情不成功,你会失望。”
次年,裴曜中了举人,裴瑾没有回来,从寄回来的信看,他去了武当山。
宣德十年,宣宗殁,继任的皇帝年仅9岁,改元正统,这一年,贞娘生了一场病,虽然好了,可上了年纪,怎么都比不得过去了。
正统二年,裴瑾回来,给了鱼丽第二支簪,并对她说:“记住,这是第二个信物,不能记错了。”
鱼丽现在反而不在意这个了:“姐姐最近身体不太好,你还要走吗?”
“不得不。”
裴瑾为贞娘请了当地最好的大夫,等她的病情稍稍稳定了,再一次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叫人传了信回家,说是要在青城山上住下,与高僧论道。
正统五年,有人扶棺归来,说他受了一场风寒,没能熬过去,过世了。
鱼丽如遭雷击,不可置信,贞娘却比她坚强很多,开始操办丧事,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那时,裴曜的儿子刚出生不到一年,还没能见祖父一眼。
鱼丽在灵堂里,哭也哭不出来,她只是想,这是假的吧,裴瑾怎么可能死呢?那么多年来,他不老不死,怎么会因为一场风寒去世呢?
一定是骗人的。
她不敢信,又怕是真的,像是失了魂似的,浑浑噩噩,贞娘反而来劝解她,鱼丽问她:“姐姐不伤心吗?”
“当然伤心,我十六岁嫁给表哥,一晃眼,都那么多年了。”贞娘想起往事,眼圈微红,“可是,很多年前,我就失去他了。”
她伤心,是因为失去了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爱人,她还有曜哥儿,还有孙子孙女,她知道自己能挺过去的。
但鱼丽不一样,她什么都没有,连裴瑾都没有真正拥有过。
贞娘一直在想,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后悔过,一直没有跨过那条线,她始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鱼丽嫁给了裴瑾,明明对他有意,却不肯委身于他,先不说这事匪夷所思大逆不道,贞娘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裴瑾也是,她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表哥的,可没有想到他在这件事上一坚持就是几十年。
这两个人,她真的看不明白。
裴瑾死后第二年,有一个年轻人到了裴家,说是鱼丽的外甥,并且拿了一支簪作为信物,说是当年鱼丽及笄时所用。
那支簪和裴瑾留下的那一支,正巧是一对。
鱼丽什么都明白了,她压抑着狂喜,听着那个年轻人问愿不愿意回老家安度晚年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是良籍,只要贞娘同意,便可以离开,贞娘只是舍不得她:“我们几十年作伴,你真不愿意留下来吗?”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外甥,她一定不会走,正如贞娘所说,她在裴家那么多年,还能去哪儿?可她知道不是。
裴瑾一定在等她。
何况,她的容貌虽然也做了遮掩,可能瞒到几时?贞娘一旦故去,她和裴曜毫无感情,到时候,还能再脱身吗?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贞娘同意了,赠予她财物,交代她要记得写信回来,便送走了她。
那人把她送到青城山,将她交给了另一对夫妇,鱼丽那时还以为她被骗了,很是惊慌,直到那对夫妻拿出了第二支簪。
还有裴瑾的一封信,信上说:变回原样,跟他们来。
到这里,她就确定裴瑾真的没有死了,这是个金蝉脱壳的诡计。
她沐浴梳妆,重新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变回了自己真正的样子,站在镜前,她竟然恍惚了。
镜中的人容颜如昔,不曾改变。
长生不老,是不是长生不知道,但她真的没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