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床上仰看他的冰川隼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但我到现在还是很后悔那个时候离开得太早了,居然把你留给浓姬那女人,和森兰丸那个家伙!」
「什幺!」
前一秒话题明明还在赎罪上头打转,下一秒却跳跃至完全的自私自利。
如果泠说的是事实,那他前一辈子终生抱持的愧疚不就白搭了?
一想到自己竟曾为了这个自我到极点、而且还加害过他的混蛋感到歉意,他就觉得不值。
「不管你怎幺推托不知情,实际上,哥哥,森兰丸那小子不单是对你心怀不軓而已,他还下过手对不对?」
「那不关你的事!」
这次的梦虽在冲岚月的前世,也就是森兰丸尚未出现前就告终,但已记起一切的冰川隼也想起那个总是以仰慕的神情在身后凝望着自己的侍童。
兰……
或许泠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在那段连妻子浓姬都不确定是怎幺回事而无法安慰他时,跟在他身边、看穿他心事而不着痕迹帮助他的,就是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的贴身侍童森兰丸。
※ ※ ※
「信长大人,今夜,就请您暂且忘了痛苦吧!」
深夜里,望着那半弦月,从胃里涌上的酸水消去了他的睡意。在斩杀了信行的那一天后,连着几夜,他被他死前那无怨的眼神缠绕住,只要一合上眼就能清晰见到当时的情景。
织田信长憔悴的神情让除了森兰丸之外的浓姬看了十分不舍,但不知如何安抚丈夫的她,只能在一旁祈祷他尽早恢复。
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织田信长只能藉酒浇愁,不停地以酒精将自己灌醉,设法淡忘掉那直到断气为止都定定锁住他的双眸;来到他身边拥住他的,然后火热的占有他、让他忘了所有苦痛的人,就是无时无刻都守在他身后俊美侍从--森兰丸。
迷离的意识中他一度以为是信行回来了,但那张虽然同样俊俏,却较为尖锐的美貌清楚地否定他这个想法。
不管如何,借着激烈到每每能让他在完事后坠入黑暗的欢爱,即使短暂,他也能忘却一切。
事情都是发生在他醉得不省人事之时,而且能带走意志清醒时纠缠他的烦扰,因此即使心底明白这种事如同信行对他做的一样不该发生,他也从未阻止兰在他喝醉的夜里潜入他房间。
那是一次?还是两次?
抑或是更多次,在他醉得无法思考时……
※ ※ ※
四百多年前的记忆犹新,却是一段他不大愿意记起的往事。
想起不管他怎幺抱怨,冲岚月那个一直改不过来走在他身后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两人前世的影响。
冰川隼无法确定他是否和他及泠一样保有前世的记忆,但在忆起一切后,他宁可他什幺都不记得。
不过,在他来得及继续思考这个烦恼前,倏地压到他正上方的绝丽脸孔透露出的不悦神情夺去他注意。
「怎幺不关我的事?」无法相信已经忆起一切的冰川隼竟还能忍心撇清两人的关系,冰川泠的反应激烈得有如夏日暴雨,「哥哥,在记起有关我们的一切之后,你还能说这种不顾及我心情的话?」
「想起来又如何?」
不过是痛不欲生、不堪回首的过往罢了!这种事不是该忘得一干二净或抛得远远的才对吗?
「哥哥!」
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冰川隼,那不把事情看在眼里的露骨态度刺痛冰川泠的心,他紧抓他双肩的手指使劲得都泛白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能拾回前世的记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现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
在知道一切后,冰川隼那想逃离他的态度更是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想……」看出他眼中的怯色,冰川泠的愤怒更炽,「我早说过,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为什幺只有他一人被这种狂乱到光是想象就足以烈火焚身的情绪缠绕?
痛苦的感情延伸的不只是从战国以来的四百多年,他的记忆是从天使的那一世就开始了。
在没有转生的那段时间里,神魂只能漂流在一个彷如宇宙的无光地带,伴着他的只有无限的空虚与空洞。
寂寥已不足以形容那种像是被流放的感受,但一想到是自己逼得闇走上舍弃永恒生命一途,他就觉得自己所受的惩罚已经太过宽容。
而支持他继续忍受一无所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转生,再和闇的灵魂相聚的希望。
当然,他也晓得如果冰川隼记起两人之间所有的过往,一定不可能像他这般渴求见到他。
可是即使如此,想得到他的渴望仍旧不减,所以在四百年前转生赎自己曾犯下的错后,他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