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在听我的故事,我知道,只是它已经没有回应我的气力了。
“我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想听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我失神地望着呼吸困难的归形,苦涩一笑:“如果带它离开,它还能坚持多久?”
医生给了我一个残忍的答案:“最多最多就半天。”
我说:“好,我带它走。”
我将它抱在怀里,用棉布裹住,防止风吹入,然后打的到了龙龟山。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巍峨的龙龟山,我低头抚摸着它的脑袋:“归形,你想去哪?”
归形没有回应,我的脑袋却闪过一幅画面。
一位青衫男子站在龙龟山头上,孤独地望着大海,然后在空荡荡的山头,用匕首刻下两个人的名字,每一刀每一划都沉淀着浓厚的爱意,痛苦与悲伤。
我马不停蹄地跳上风景区的电瓶车,赶往龙龟山头。
快点、车开得再快点,归形等不及了,它需要去那里。
车开到了山头,这里是龙龟山的头部,由于是悬崖地带,外围被护栏栏住,不给进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没有人注意,钻进了护栏,跑到悬崖边。
我打开棉布,抱出归形,庆幸它还残留着一口气,我苦涩地抱着它面向大海:“归形,看,这是大海。”
归形的脑袋很艰难、很艰难地动了一下,眼皮抽动,似乎很想睁开眼看看大海,它在剧烈地挣扎着,我痛彻心扉:“归形不要动了,求你别动了。”既然开眼那么痛苦,就不要开了。
归形没有动了,它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我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将它放到地上,拉起它的爪子,轻轻按到土地上:“这里,那些名字就在这片土地下,它们被植被和土壤保护得很好,你放心,没有人能破坏它,这是……是……”泪水顷刻决堤,难以言喻的痛意在胸口迸射开来,我感觉到了刻下名字之人的感受,那是,与爱人永别的悲痛和绝望,“是他,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是他逼迫自己不能遗忘的记忆,也是他们爱的证明。
是他,还是我,是故事里的龙龟,还是归形,我已经分不清了。
泪水沾湿了土壤,我双手怀抱着归形,泪如雨下:“你可以放心,他把这座山保护得很好,他也守住了你们的回忆,世上不会有人忘记你们的故事,他把你们的故事告诉了我,我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故事,记得龙龟山的来历和你们的过去,你安心吧,安心吧……”
这时候,怀里发出了一阵震动,我吃惊地低头,只见归形居然艰难地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湿意,然后它慢慢地动着四肢,拉长脖子,我不等它靠近,苦涩地低下头,亲上它的嘴。
“我爱你,归形。”
滚烫的泪水滑落,归形的呼吸就在我指尖散开,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归形,我心爱的它,带着未流尽的泪走了。
我怀抱着它,仰望天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不够啊,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
又只剩我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将归形埋入土中,与那些镌刻在岁月里的名字葬在一起,然后失神地望着天和海,回忆逐渐走远,走到我们初识它调皮的时候,走到它进入我家当大爷的时候……走过一幕又一幕,最后剩下的只有苦涩。
我坐在它坟边哭了一天一夜,直到有工作人员发现我,我才被工作人员带离这里。
我才发现,我给它留下的东西太少,它在我生活中留下的气息也太少太少。
它还没留下什么,就走了,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太过绝情。
它怎么可以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带着愧疚和绝望活着!
本来应该死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它夺去了我死亡的权利,让我活下来,它究竟想我活着做什么,我不明白,也不想懂,我只想它回来陪我、陪我!
我回了家,发现没有它的家,变了个样,冷冷清清。水盆还保持它离开前的模样,放置在墙角,只是少了一只会在水盆边乱爬的龟了。冰箱里的小鱼仔和苹果还在,只是少了一个会享用它们的龟。电脑前的画笔还在,那幅归形观星图也还在,只是主角不在了。
我痛苦地大喊,打开惨白的画纸,抓起画笔试图在归形还留在我记忆里画下他的模样,可我画不出,画不出!我愤怒地丢掉了桌上的画笔,没有归形,我再也画不出它的画!
我痛苦得快疯了!我望着镜子,会想起那个曾对着镜子耀武扬威的龟,睡在床上,总是半夜惊醒,以为自己听到了龟撞床板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回忆,我越是回忆越是痛苦,家里每个角落仿佛都有它的气息,让我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