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转过一个黑色劲装的修长男子,黑色的面具下面,一双眼睛带着繁华成空,曲终人散的悲凉,像深深沉沉的夜色,蕴着看不透的寂寞。
西野炎肋下喷血,全身的力气随着鲜血的喷出一点点消失,他一手挽着燕深寒,一手握紧了刀。虽然伤得很重很重,但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那人默默地看着他,忽然一个转身,消失在丛林中。
背影孤独而忧伤,像夜幕下,流浪在荒野中的狼。
西野炎骤然松开掌中的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替自己点穴止血,这样,他应该能支撑到附近的自己人听到啸声赶过来了吧。
血液的大量流失,令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头脑一阵眩晕,贴着地面的耳朵,却仍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纷杂脚步声,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地晕了过去。
昏迷中兀自模模糊糊地想:他为什么不杀我?
西野炎和燕深寒被送回玄月水屿的时候,方渐舞刚刚离开。
在三刻钟前,他收到来自沿海边陲的十万火急线报,
接天水屿的海船,在东海赤尾屿附近击溃一批东瀛海盗,救了一个来往于扶桑和中华贸易行商的海客。据此人说,扶桑岛国的将军正在秘密调兵遣将,疑似准备入侵中华,他便是得到这个消息,才迅速逃离倭国,要将消息送回国内。
此时,俞,戚两位抗倭主将犹在狱中,若倭寇来犯,我天朝军队无力相抗,沿海边陲国土子民将饱受蹂躏。
民族大义当前,所有个人恩怨都要暂时放在一边,方渐舞将事情匆匆交待以后,便连夜带人赶往沿海,部署接天水屿在海上的力量,亲自坐镇,筹划抗敌。
枫雪色“看”到生死难难料的西野炎和燕深寒,虽惊不乱,第一件事,是请暮姑娘救治两个兄弟;第二件事,便是派人通知炽焰天,深冰界两大世家。同时将倭寇拟再犯我中华的消息,快马加急传送出去,并暂时代替方渐舞,西野炎和燕深寒,调集四大世家及江湖人手,迅速协同海岸联防。
平静的中华武林默默酝酿着一场滔天的血战。
枫雪色站在玄月水屿听涛阁的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除了等,他已没有别的办法。
已经三天了,听涛阁的门窗紧紧关着。
暮姑娘带着两位丫环连同岳阳城能找到的所有名医,在听涛阁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不知西野炎和燕深寒怎么样了。
他们的伤是如此之重,以至于他初“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这两个兄弟已经去了!
他们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三天前,他们能够撑着一口气被救回玄月水屿,没有道理在这么多医生的全力抢救之下,反而抗不过去。
只是……为什么已经过去那么久,听涛阁的门仍然没有打开?
枫雪色一颗心如焚似裂,面上却是一派镇定。反倒是那千里追魂冯绝崖沉不住气,不住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吱呀”一声,他提供的门终于开了。
冯绝崖喜悦地道:“小姐!”
“冯伯!”
晨暮晚声音微弱,脸颊深陷,面色灰白,似生了一场大病般。
她的两个丫环跟着后面,一个手捧着装满血水的木盆,另一个手中是一大包染血的棉花布带。
“暮姑娘,谢谢你!”枫雪色真诚地道。他看不见,却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疲累。所以,不管两个兄弟是否得救,他都真心的感激她!
晨暮晚敛衽微笑:“枫公子,客气了!”
“他们—怎么样了?”
“西野公子所中之刀,深入内腑,更兼失血过多,本来极险,但我已将伤口血脉接驳,伤口缝合,如今只要静静调养,生命倒无碍了;燕公子伤势较重,四肢骨断一百零八截,要愈合如初,也难,也不难。”
枫雪色听两个兄弟生命无忧,心顿时定了,问道:“此话怎讲?”
晨暮晚三日三夜未睡,体力已到极限,勉力支撑道:“暮晚小时,曾被父母仇人所掳,被救回来时,身上的伤比燕公子还有重,家母费尽心机,又精心配置翠菁紫玉膏,才使暮晚身上的骨骼复原。翠菁紫玉膏,其中几味药稍加增减,便可给燕公子使用。只是—”
晨暮晚眼前突然一黑,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欲坠。
枫雪色感觉极为敏锐,听她突然没了声音,足跟一旋,手臂伸出,刚好扶住晨暮晚的纤腰。
晨暮晚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他的身上。
两人呼吸相闻,她凝视着他俊美的雪颜,忽然想起在仙云老店初识之时,他便是这样,在自己将要摔倒的时候,轻轻伸出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