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沉默地低下头,他虽然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但是他到底是个男子不会注意这些,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疏忽差点又一次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想起那个三个月大还未成形便离去的孩子,他又变得呼吸不畅起来!心中结痂的伤口如同猛地被扯去了表面的痂皮一般,内部的鲜血又一次地如洪般冲出!
“这孩子……多大了……”他沙哑着嗓音问道。
“已经快两个月了。”端木香香看着他难以遮掩的脆弱,有些不忍,原本想再唠叨的话也被生生咽了回去。
两个月……时间算起来正好是他和昀儿刚到小渔村的那段时间有的,比起上一个孩子来,这个孩子似乎来得迫不及待,是上一个孩子心有不甘再来投胎吗?只是投在他这里却是这孩子的不幸……昏迷之中想要留住这个孩子是出于一种本能,然而现在已经清醒的他心情又变得格外复杂起来,真的能留下这个孩子吗?且不说他一个大男人却要如同一个女人一般大腹生子是如何的耻辱,也不说这个孩子将来如何面对自己竟是两个男人生出的怪胎,单说他眼下便面对的严峻问题:他该如何告诉白霁昀这个孩子的存在,而白霁昀又会如何反应……他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吗?而且如今这复杂的形势,白霁昀与白宏之间的父子之争、整个白地的新旧臣之间的较量都已经是摆到了台面上,他能不管白霁昀抽身而去让白霁昀独撑大局吗?
沈雷为难地哀叹了一声,能和白霁昀共育子嗣本是他以为此生不可实现的幻想,如今梦想成真他心底自是欣喜,但是他却不能不顾现实!而骨子里的尊严和未知的不安也隐约在他心中作祟……“若是我想要堕下这孩子,该当如何?”
“你说什么!”端木香香难以置信地瞪向沈雷,刚才莫不是她的耳朵听错了!“你说你想堕了这孩子?!”
沈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我若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端木香香上前就给了沈雷狠狠一巴掌,气愤地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保住你这个孩子用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血!”也许她不明白他的辛酸,可是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何要一而再地怀上!既然不想要为何在昏迷之中还念叨着孩子!
然而当她接触到沈雷忧伤的眼神之后却也沉默了,那眼神和端木昭烨那时流露的眼神太过于相似了,相似得让她心痛,她叹了一声气,道:“你不想要孩子不过是一碗堕胎药的事,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身子本来已经大损,昨日又差点小产,若是堕了只怕你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就要在病床上度过,而且以后恐怕再难怀上,你自己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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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香香看向面露痛苦的沈雷,连连摇头,放柔了声音说道:“就你的身体而言,此刻并不宜堕胎,就算是要堕也要先养好了身子,你先好好休息,再好好考虑考虑。”
沈雷沉默地听着房门“咯吱”两声,知是端木香香走了,并没有回头,只是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此刻他的眼前一片茫茫,一如他的前景……端木香香的话他是听到了,若堕了胎他若一生皆在床上度过,那对于白霁昀而言也不过是废人一个,白霁昀还会再要他吗?但是不堕,不仅仅是他所要面对的压力,这个孩子所要面对的压力更大,“他”甚至不能名正言顺地归于白霁昀膝下,就算白霁昀肯承认“他”,“他”也不过是庶出的,只怕在成长之路上受尽欺凌!更何况现在白霁昀未必肯接受这个孩子……也许他该和白霁昀一起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而非自私地由自己一人来武断地决定“他”的生死,若是白霁昀想要这个孩子,也许再大的困难对他而言都不是困难了,只是一旦要了这个孩子,他就必须暂时退出这名利场,他能放心地让白霁昀一人独挑大梁吗?他很怕没有他的保护,白霁昀就更多了一份危险……沈雷恍恍惚惚地想着,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的身子也越来越乏,不知不觉地入了睡,而在睡梦之中他却也不得安宁,战场的厮杀声、孩子的啼哭与白霁昀的呼唤反反复复地在他的梦中交织,让他备受煎熬。
待到他醒来之时,却是满身的大汗,如同在水里泡过了一般,他擦了一把汗水,便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打开窗户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离了军营一整日,只怕下面的人要担忧,也容易乱了军心,不管怎样他必须回去一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