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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92)

钟鹤沉默地看着汗滴下石板,他闭眸黯淡道:“有劳公公。”

人被扶着出来时,周璞已经待了多时。他连忙上前从太监手里接了人,往轿上扶,一面痛心疾首地劝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陛下的心思吗?这等时候,谁能挡了圣意!你这般跪,纵然跪一百年,也阻不了南下隐患。”

“不跪一场。”钟鹤扶轿回首,望那高高地宫阙,道:“我终是不甘心的。”

“你这样,侯相该何其心疼,如辰与白鸥又该何其心疼。”

“都是为此奔波的命,我们谁都一般无二。”钟鹤膝上疼痛,他道:“白鸥当日提着一议,不想竟成了祸患。”

“那就解铃还须系铃人。”周璞扶住他,“还能借此劝他回来。试问陛下最信得过谁的谏言,无非就是——”

“纯景。”钟鹤缓缓离了他的扶持,直身而立,道:“由他去,不必劝。京都太学三千,才人倍出,少了他钟白鸥,也自有人替。”

钟鹤没有上轿子,他就这么揣着没能递出的奏折,沿着官道缓步,渐行渐远。

书院静堂。

朴丞跪得身板直挺,背上有先生赏的戒尺印。这静堂里没人,先生罚他静思。他膝前纸笔齐备,却什么也没有写。

瞧出来先生是真怒意,连带着苏舟少臻都一并禁足,榕漾那几块碎烟粟也被先生收了去。

朴丞觉得自己有错,是狂妄了些。可他尚不知此物到底是何等严重的东西,他依然只当是寻常私流的货,只不过稍显了那么些稀罕。这世上有什么能叫人上瘾?赌瘾与他来说都未曾牵绊。他只是错在莽撞与轻狂,险些入了套,连累了榕漾,也连累了苏舟和少臻。

肚子叫了几声。

朴丞仰头,对着那学道大宗的画像叹了又叹。一会儿想他爹知道此事会不会吓破了胆,一会儿想若是苏舟和少臻没来,他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栽了。

那窗口晃过一人影,紧接着又晃回来,正是榕漾。他手里捏着油纸包的包子,在苏舟肩头摇晃。苏舟抬着人,在底下压得抬不起头,只能闷声道:“少臻,快给他指指!”

少臻爬树上,往静堂里看,对榕漾道:“左边点,直直照里边砸,他接得住!”

榕漾心惊胆战地举起包子,对朴丞道:“你接稳。”

朴丞正想说老子要守规矩,就被那直直照面来的包子砸了个后仰,他低骂道:“你给他指的什么方向!”

“砸得正好。”少臻滑跳下树,苏舟已经半蹲了身,放榕漾下来。榕漾问他:“他还跪着?”

“没啊。”少臻诚恳道:“这小子最会偷奸耍滑,窝席上偷吃包子呢。”

上边冒了朴丞的头,对少臻比划了一根小拇指。底下三人又贴着栏,偷偷摸摸的往省心舍回。朴丞趴窗上看这三人猫腰的样,神使鬼差的抄了笔,丢过去,骂了一声。

“都毛病。”

包子却是热的,连带着胸口也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①、②:摘自《古诗十九首·生年不过百》

原诗如下:“生年不过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其中“生年不过百,尽数付虚欢。”是我擅自接的。

最后大哥终于露面了,激动的翻滚三圈!

第41章 畜生

钟攸后几日讲学时,定下六月课试的时间,连带着膏火费的银两也提了明面。课试重要,前几月院中学生良莠不齐,钟攸就免了月课,摸清这二十三人是什么底。六月初要开的这场课试,题目必不会太难。少臻与榕漾猜的是解经与策论,钟攸最后果真定的是策论。

学生们需靠课试来量寸自身,策论意在我思故我谈,所以钟攸在题上一向不拘条框。往日他们师生讲堂之间多有谈及,学生们倒不怕,只是这策论的题目暂不知晓,学生们唯恐疏漏,剩下的时间多在书阁与讲堂,不仅蹴鞠的人少了,外出的人更寥寥无几。

自从赌馆之事后,朴丞几人老实待在书院里,如今课试一定,四人更出不得院了。朴丞和榕漾倒还好,朴丞是既不稀罕膏火费,也不怕课试。榕漾是从来都专注修学,过去钟攸提的策论题点,他自个在私下都写过,对策论自有心得。剩下两人都愈发刻苦,苏舟是自诩师兄,不能输在众师弟后边。少臻则是需要那膏火费。

六月课试一过,书院置休一月,他就得继续回面馆里跑堂。少臻算了银两,这夏日天热,他起早贪黑还能再寻份工,趁着天冷前让钱袋充实些。

学生们一忙,钟攸就轻松的多。他轻松了些,时御就放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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