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璞静静看着手中的字迹,缓缓折起来,在指尖压平展,“白鸥说不急。你我再等等。”
外边又传了铃铛声,周璞侧耳听了会儿,才摇头道,“我最恶铃铛声。”
钟燮正起身给自己倒茶,闻言反问:“为何?”
周璞望漆黑的帐帘,风微微泄进来。他道,“因有人喜欢。”音罢他又笑了笑,却不怎么见喜色,他淡声:“如辰,这冬还长着呢。我不知何时能见着春来。”
“夷兵一退,不就是春天了吗。”钟燮抿茶,“快得很。”
周璞将折平的信收回袖中,道了声:“希望吧。”
第61章 击敌
这夜还没尽。
外边的铃铛被风吹的急促,周璞独坐,等到茶水冰凉,也不知在等什么。守帐的小兵察觉灯火未灭,恭身探进来询问:“周大人,是铃铛吵人吗?”
周璞道,“无妨,由它响。”守卫年轻,瞧着十七八的样子,闻言恭身要退。周璞眼力好,看见他腰间别着的长笛,不禁怔然,慢声问:“你的笛子?”
守卫摸了腰间,怪不好意思的笑笑:“自个瞎做的,跟人没学多久。”
“会吹吗?”
“会……就是一些送别调。”守卫踌躇:“都不欢快。”
“可否为我吹一曲。”周璞望着那笛子,“我……有些年没听过人为我吹笛子了。”
守卫掀帘进来,帘布的缝漏的大,周璞并未出声叫人押紧。他听着笛孔溢声,吹的正是江塘那边最著名的“三弯别”。这曲子他熟悉,因为曾经有人为他吹过,吹过很多遍。周璞微敛眸,听风声交错,笛子的欢快衬风苍茫,反倒生出寂寥与落寞。
笛声跳跃风间,漆夜飘雪,顺着那缝,渐渐积出薄薄的白。
钟燮隔帐未眠,他也听着了笛声,却记不得这是什么曲子。他从来没有离别的痛,就算是离家,也是欢欢喜喜的跑。
怪难受的。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想枕声而眠。可今夜奇怪,他胸口扑通,总觉得哪里不好,可哪里不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白鸥要他等,他却有些按捺不住。
雪越下越大。
待这笛声方歇,营帐顶上已覆雪盖顶。旗帜扑簌,万籁俱寂。黑暗中靠近的兵马没有人声,鞋底踩在湿软的泥上,人迅速漫近营地。
箭点火架弦,一支猛地射出,钉在钟燮帐上。紧接着万箭齐发,火势陡然点起。密集的脚步声重叠而来,等钟燮掀帘时,方才还吹笛的守卫,头颅已经摔滚在脚边。
“青平都指挥副使钟燮,延误军情,临阵脱逃,疑通外夷!拿下!”
马上人稳坐,火光照面,正是昌乐侯栾川。他肩头雪未扫,是一路马不停蹄疾赶而来支援长河谷。如今望着钟燮冷冷一笑,“别来无恙,钟如辰。”
“荒谬!”钟燮震色,“青平何曾求请无翰援兵!罪皆空口!我方听命平定王殿下,你突袭营地,此罪该惩!”
昌乐侯胯下马晃,他抬眸看向钟燮边侧,沉声道,“本侯应周大人之求而来,若非及时,只怕你已成祸!”
士兵前押,钟燮拂袖,怒不可遏:“血口喷人!”
“今日调命已至,钟如却辰罔顾军令。”周璞看向钟燮:“此罪难逃。”
“纯景——”
钟燮被按押在下,口中堵塞。他震惊之色尚未褪去,定定落在周璞脸上。周璞神色如常,转开眼,仿佛要避开那多年交情。
时御唇上温软,含化的雪水渡进来,他下意识的接了。待水过喉,才半睁了眼。先生抱了他半身在膝上,跪了一夜守着人。他肩头麻木,灼痛反复。床弩那一箭骇人,时御私心以为这条手臂恐怕都要废了。
钟攸察觉他醒了,立刻去摸他肩头,发现血止的很好。但钟攸怕冻出脓疮,只想带着时御立刻寻到人,给暖身清理伤口。
“无事。”时御舔了微湿的唇,弯了唇角,哑声:“伤口捆的很好。”
钟攸面色憔悴,闻言给他拨开窝在颈边的发,道,“殿下必会差人沿河寻查,军中有大夫……”钟攸抱紧人,“再等等。”
时御贴钟攸颈边,有气无力道,“……好疼。”
钟攸慌忙松力,在他肩头轻吹了吹。时御躺先生腿上,见状又笑,“这不成。”他指尖轻拉在钟攸的衣袖,“我不要这个。”钟攸又在他额间轻啄了啄,时御涩声带笑,“再下来。”
钟攸的唇落在他眼上,再落在他鼻尖,最后在唇上轻点了点。时御没伤的那只手抬按在钟攸后颈,压着他又吻了吻,就这么近在咫尺,低声道,“已经结束了,你的半渡之策没错。”深眸沉沉,“纵然其中有缘故,那也绝非你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