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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29)

她眯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总是以这种高人一等的口气说话?我今天已经端过茶磨过墨了,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问。”

贺文轩气得青筋直冒,“你闭嘴,你现在我的书僮,去哪都要向我备报,还有这是我的屋子,我想进就进。”

“那我今天开始住到外面去,白天过来侍候你好了。”她特意加重了“侍候”两个字的音量。

说完,她拎起湿答答的鞋子,越过贺文轩,往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贺文轩霸道无理的对着她大吼。

“你到底想怎样?”萧云抓狂地回头。“我就是输了一盘棋,不是杀了谁,够不到犯罪。”

“你说你三个月后还想和我比个高低。”

“对。”

“那你这样子呆三个月,棋艺没一点进步,你要怎样赢我?”

“然后呢?”

“你表现好点,我可以考虑每天与你赛一盘,教你几招。”

“怎么个表现好法?”

“留在院里用膳,没有特别严重的事,不准离开我半步,我一唤,就要出现在我面前。”

“睡觉算不算严重的事?”萧云慢腾腾地问。

贺文轩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若敢违背一点,我就……”唉,能把这小道士怎么样呢?

“睡吧,明天早点起c黄磨墨,我要练字。”

“是,大才子。”萧云拖长了音调。

贺文轩哼地把门甩得山响,难得仓惶地扭身出门。

萧云看着地上一盆凉透的洗脚水,怕冷地卷起脚指,叹息地坐到椅中。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怕是七十二变,变得都快面目全非了。

十年前,那个站在望云亭上柔声轻笑的白袍少年,怎么就再也找不回了?

第十八章,天涯万一见温柔(六)

望云亭,是西京城外十里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四角亭,不知哪年建的,油漆剥落,廊柱破旧。但就是这么一座破亭子,却是文人墨客心目中的圣地。

西京城内,迎客送别的人只要经过此处,都会停下来歇下脚。

萧云,哦,她也叫蓝梦姗。蓝梦姗是爹爹取的名,萧云是祖母取的名,这几年住在道观之中,道姑们都唤她萧姑娘。

那一年,她方六岁,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病,怎么治也治不好。蓝家那时也没有现在这般富有,祖父还在世,不过,身子不太好,一直卧病在c黄。祖母说西京城有位从异域来的名医,会治心病,凑足了银两,让爹爹带她去西京城瞧瞧。

她记得和爹爹坐了五六天的船,然后租了匹驴,一路颠簸地来到了望云亭。她很渴,咂着小嘴,小脸儿有点发青。

发青的脸色是她发病的迹象,爹爹抱着她,下了驴,向路边歇脚的行人要了口水,就着僵硬的馒头,喂着她。

她秀气地咽着,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眸突然定格不动。

望云亭里,几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脸露钦慕,行人也在一边指指点点,说那白袍少年就是西京城里的大才子贺文轩。

贺文轩刚满十四,舌战群儒,名冠京华。这天,被太学院的几个学士相邀,来望云亭对诗画柳。

正是三月春色烂漫之时,望云亭外柳树拂风,桃花朵朵。几人先是吟诗,然后在亭中石桌上铺纸磨墨,贺文轩一气呵就,一幅春光十景图跃然纸上,落款处一行龙飞凤舞的行糙,立时,引来众人啧啧称道。

他不以为然地搁下笔,意气风发地一笑,这些恭维,他在十二岁时,耳朵就听出了茧。

笑意还没绽开,目光落在路边凝视着他的一张小脸上,突地失了心神。细细瘦瘦的小姑娘还不懂羞涩,看人目光不偏不倚,象是用全部心神在关注着。那眸子清澈如湖,湖光潋滟,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蓝梦姗眨眨眼,大哥哥好高哦,笑起来时,象春天的太阳,暖暖的,那脸上自信的神情,仿佛天掉下来,他也不会惧怕。祖母在她刚会握笔时,就教她写字、画画,她学得很努力了,可是看到哥哥刚才那字那画,她羞惭到流汗。

“文轩公子,你看连小姑娘都崇拜你呢!你的大名,在南朝,看来是妇孺皆知了。”一位书生打趣道。

“可不是,在文轩公子的才华面前,谁不折服呢?”另一个书生手摇折扇,摆出一幅风度翩翩的姿态,只是站在清俊高贵的贺文轩身边,犹如东施效颦一般。

贺文轩没有应声,撩开袍摆,步下台阶。

“你也懂诗画吗?”南朝风气虽然开放,但仍谨遵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规,女儿家读书的少之又之,就是识几个字,那也是为了读《女儿经》、《妇德》之一类的书。可不知怎的,他觉得眼前这瘦得只落下一双大眼的小姑娘是懂字画的,她看着他的目光,不是盲目的崇拜,而象是欣赏之后的赞叹,是知音之间的默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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