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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96)

“城楼有什么意义?”他能感受到那股无奈,那是种恨自己无力去改变任何事的无奈。

“爹以前常会带我和娘来这儿,娘就爱盯着那儿瞧,能瞧上好久。唔,其实我爹那时候还是很宠我和娘的,娘站久了,他还会替她暖手呢。”边说,姚荡边伸手指着远处的那片漆黑,歪过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瞧什么,都没东西可看啊。”

“一会买些祭品陪你去你娘坟前看她。”站在这儿能看到什么?苏步钦似乎能猜到答案,只是不想提。

没料到苏步钦会突然这么说,姚荡转过头,苦笑摇头,“不用了,我娘没有坟,我不清楚爹怎么处理她的灵柩。”

“……那去钦云府祠堂。”

“也不用了,我昨儿已经在祠堂供奉过了。”

她似乎已经面面俱到,轮不到他来cha手。娘的忌日,该是多大的事?姚荡却像是习惯了自己来处理,丝毫都不假手于他人,连她四哥都没劳驾。她不是独立的人,也唯有在无助之下,才会这样,“恨他们吗?”

“当然恨。”她直言不讳,“那时候姚夫人说中秋了,团圆饭得照吃,就算我吃不下去也得硬吞,不准哭,哭了会晦气,就算装也要装得很开心。我娘前一天才死,连灵堂都不配有,灵柩只能停在院子里,我却还要坐那假装开心,不恨才怪。只是后来我想过了,爹只有一个,不管怎样血都浓于水,何况有四哥在,我恨不起来,最多也就中秋的时候任性缺席下,免得触景生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看来姚寅对你来说真的是很重要。”重要到,连她娘被这样对待,她都只是小小任性。

“我能偿还给他的只有这些。”她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何止,你为姚家争取到的,足够偿还这些年的照顾和养育。”同样的,这意味深长的话,也只有苏步钦自己明白。

姚荡最多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去解读,“你是指我照顾你的病为我爹争取到的那些功劳吗?”

他默不作声,没有否认却也没承认。

“也对,看得出爹很开心,对我也不同了,说不定哪天还会答应让我娘进姚氏祠堂。不过我也有赚啦,你知道吗?今儿我有接到圣旨哟,据说是张免死金牌,可拽了。”

她笑得很开心,彷佛收到了莫大恩惠般,苏步钦有了片刻恍神,她的笑容让他燃起一丝愧疚,连脱口而出的话都显得心不在焉,“这就让你开心了?”

“很开心呀,以后谁还敢欺负我……”姚荡想也不想回道,在瞧见他不太对劲的脸色后,话锋忽然一转,“呃,你别误会,我照顾你才不是为了那些功劳。”

“是吗?那做什么才认识第一天就会说要罩我?”他知道姚荡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只是气氛太沉重,忍不住想逗逗她,好让她忘了那些不快乐。没想到,这么一句无心的话,反而让他自己闷到了。

“那是因为步步高走的时候有说过你性子软,容易被欺负,叮嘱我如果有机会遇见你的话要帮他照顾你。”她答得有口无心,丝毫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你说过他临走时说从没想过真要娶你,只是利用。”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苏步钦脸色一白,每一个从唇间钻出的字眼都变得艰涩,在她的坦荡之下他向来觉得自己卑劣,不够单纯的初衷让他没有勇气去正视。未曾想,原来初时她也不过是替他人来施舍同情?

“我宁愿相信他只是为了不让我因为他的离开难过,才故意那样说的,自以为我会好受些吧。”或者这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测,但总好过去相信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

可在苏步钦听来却全然不是这番滋味,苏步高当时怎么想,他不清楚,倒是姚荡似乎比他更了解这个胞弟。他别过头不想再去看眼前的女人,也发现原来以为看透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有太多他不甚了解的过去,在她的世界里有谁都无可替代的姚寅、有清楚她在中秋时会难受的苏步高,唯独没有他。

她是自私的,可以为了保护自己去忍耐很多事,却未必懂得付出。

“你爱苏步高?”即使心里有答案,苏步钦还是想问。

闻言,姚荡坚定摇头,从前她以为那可能会是爱,现在她明白那不是,只是随波逐流。

这否认并没让苏步钦好受些,她的确不爱,只是依赖,一如对姚寅,但凡能给她庇佑的人,她都清楚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去讨好,哪怕让人误会,也是佯装不知,如何全身而退是往后该思忖的事,眼下的救命稻糙她绝不会骄傲放开。那些过往的经历,让她过早识得世态炎凉,不会轻易给别人伤害她的机会。她没有错,想要活下去,那就没的选,嗟来之食也得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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