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再过几年均国都城都仍会有百姓记得,玄国曾送来一名质子,他长得熬是好看,性子系弱,街上时常会上演他被人欺负的画面,传说他思多情切,一夜白了头。
后来,听说他快死了,均国不想惹麻烦,答应了玄国更换质子的要求。
而此刻倔傲立在街口的人……
“那个人不就是苏步钦吗?”
“像!可又不像。脸的确是一模一样,可气质……差太多了。”
“可是你们看那个随从,不就是那个什么蛋吗?”
“还真的是,该不会是玄国又派皇子来了吧?朝廷也真是的,我们要那么多质子做什么?”
“也不一定是质子,之前不是说玄国要派特使来谈事吗?皇上还大肆铺张为那名特使修茸官邸呢。”
“呵。”分明是围绕着他的议论,主角却选择了充耳未闻,报以一声凉笑。本欲冗自离开,在感觉到身后随待投来的忧心目光后,他抬起的步子还是停了停,“旦旦,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再见到的人是谁吗?”
“……知道。那爷您慢慢逛,我先回去打点。”
知道,但就算他忠心,哪怕每次爷受难他都宁愿以身相代,有些事仍然阻止不了。那个人,这次他们必须见。
他想爷现在的心情应该是复杂,那栋官邸会带给他太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或者是该平复了心境,才能重新去面对。
他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苏步钦来说。那些不仅仅是不愿想起的记忆,而是不堪回首。
比起过往在均国挨的打、受的骂……这才是真正烙在他身上这辈子都擦不去的耻rǔ。肮脏,恶心,催生出他心底所有恨意的罪魅祸首。
甚至,他曾想过,若非金戈铁马攻城略地,绝不会再踏入均国,做不到直取首级,万不要再见到那个人。结果,雄心壮志抵不过儿女情长,为了那个女人,他放下了恨放下了执念。不计较任何利用,不再去想讨回他日被碾碎的尊严,他只想见她,想把一切还给她,让她甘愿待在他身旁笑。
可惜,这份从最初就不够纯粹的感情,她还会愿意要吗?
观在的她还会想起他吗?
“凭什么不可以?我赢了!我就是要个男人!”
苏步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念太深,深到形成了幻觉,但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分明是姚荡的口吻、气质、噪音。他循着那道声音,迅速转头,哪怕是幻觉,也急于想要捕捉住。
抢先撞入他眼帘才的,是个背影,均国女子的打扮,即使瞧不清脸,他依日觉得像极了那个祸害。
“姑娘,男人我们这儿多得是,但就是没你要的那种怪胎。你再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立在她跟前的壮汉负责双手,满脸的鄙夷,神情里只透着股想要迅速把这麻烦打发走的气息。
“谁闹事了,谁说我要怪胎了!我只不过要个笨一点、呆一点、傻一点的男人,不要管我,不要逼我学琴棋书画,也不要硬把我掰成大家闺秀,是有多难?!”
“懒得管你的男人有,还要同时又笨又呆又傻很难。”
“我……”某祸害似乎觉得还没闹腾够,在惹来阵阵讪笑后,她非但没有无地自容的概念,还怒气冲冲地撸袖抬手,看那架势,是打算掀桌干架。
可惜她没能如愿,一道阴影忽然挡住刀子身后的光线,自耳边传来的话语,让她的动作僵硬下来,背脊一紧,嚣张气焰顷刻散尽。
“姑娘,像兔子的男人要吗?”
——许久没人这么唤我了呢,姚姑娘还是叫我苏步钦或是死玉兔吧。
——笑什么笑!也不看看你观在的样子,活像是倌倌搂里伺候人的兔相公。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喷诵而出,姚荡才意识到尽管分明是些痛多于甜的记忆,她却始终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她脸色苍白地呆立着,周遭鼎沸的声响仿佛都不存在了,路人甲乙丙丁们也都形同虚设,唯有那股紧贴着她背脊的炙热感赶都赶不走,丝丝扣住她的脉搏。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悠悠地转过头。
进入她瞳孔里的那张脸,和她先前设想的几乎无差。
唯一不同的是,观在的他不再有那种绩效的眼神,也不会再有那股柔弱的气质,甚至他不再穿着一成不变的霜白衣裳。
观在的他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恍如睥睨着万物,自信满满的笑容里容不下她的自负。
她好不容易才压仰住想哭的冲动,透着自己用淡漠目光将他审视个沏底,才默默地转开视线,不发一言,与方才判若两人地侧过身,肩轻撩过苏步钦,径自往赌坊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