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去哪?”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地自她唇间飘出,却击得他粹不及防。
“……”姚荡吞下话端,无言以对。去哪?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连这儿是哪都不知道,要找个容身之处谈何容易。
面对她的沉默,姚寅眼帘微眯,密睫阴影遮盖住了瞳孔间流泻出来的情绪,目光定定地锁住桌上那个属于姚荡的包袱。他迈开脚步,靠近她,指尖挑开包袱的系结,很快就在一堆她沿途胡乱买的小玩意里,找到了那个刺目的东西。
他深呼吸,原以为能够稳住情绪,冷静面对,结果心间的抽痛感仍是让他失了理智,触碰起了那个敏感的话题,“很想去找苏步钦吗?”
“我没有。”她没有犹豫,断然否认。他要她信他,可她没有,执拗地逃了,还要怎么去找他?
“没有?”姚寅凉笑着嗤哼,气息间弥漫着微怒。忽地,他手腕稍一用力,强迫姚荡转过身,指尖穿过她的发,紧紧扼住她的后脖颈,逼她直视起桌上包袱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买这个做什么?睹物思人?”
脖颈处传来的酸痛感,惹得姚荡直皱眉,却又不敢反抗。看着面前那尊“兔爷”,她紧抿着唇儿发不出声。买这个做什么?因为一模一样,和当初苏步钦送给她的那尊兔爷一模一样。不是睹物思人,因为物是人非了,她无非是在缅怀。
“我没其他意思,就、就想留些回忆。”痛也好、涩也好,她不想刻意去避开,或许藏在心里总有天会慢慢熬成甜的。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最好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也许,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远还不足以让她感受到他有多在意。他不介意再重申一次,同时,付诸行动,粉碎掉一切与苏步钦有关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那尊“兔爷”顺势摔落在了地上,姚荡瞠目以对,想要伸手去拦,却被他的瞪视喝住。不是她没那个胆子去抗争,而是……苏步钦没有给她这份和家人叫板的资本。即便四哥的做法蛮横、强硬,可他在理,撇开那些个情有可原的仇恨,她是姚家人,就该站在姚家的立场去恨那个害得他们倾家荡产的人。
厚实的门板阻挡不了瓷器碎了一地的清脆声响,当这非同寻常的声音传到门外后,原先就焦虑不安候在外头的那些人躁动了。
“十三,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是啊,姚寅,你先开门,好好跟她说。”
“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
一声声莫名其妙的规劝声伴着敲打门板的声响传来,姚荡有些惊恐地抬眸看向四哥,他是真的打算来赶她走的?就连爹他们都知道,所以才劝他好好说吗?
“都给我闭嘴!”这种突如其来的吵闹,让姚寅愈发沉不住气,用一声低吼喝停了门外的人后,他继续把矛头对准姚荡,“还想走吗?”
很明显,所有话他都已经撂得明明白白了,只等着她放软。
偏偏这一回姚荡的执拗超乎了他的预料,她固执的紧闭双唇,死活不愿像以前那般说些讨他欢心的话。
“你离开我活得下去吗?靠什么活?”
“……”是啊,卖身都不一定有人要她这种累赘。
“这里是均国,不是琉阳。没有人还会看在姚家的面子上,任你跋扈。你要耍个性可以,找个角落自己玩去,别拉着我消遣。我也会累,挤不出精力一次次不惜回报地替你善后、护你周全、哄你开心!”
“是!我是没用!以前我就是信任你、依赖你、甘愿仰着你的鼻息活!就是闯了天大的祸、受了天大的伤,都觉得还有你在……可是这样也错了吗?你是我哥,是我的亲人,我只不过希望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受了委屈能回家,就算那些残局你收拾不了,只要你在,我就会觉得安心……我只想要一个避风港,累了倦了想哭了,可以有家人陪在身边给我勇气,可是除了你,其他人都不理我……我不想让你开口赶我走,宁愿自己走,起码还能保住些自尊……”一反方才的沉默,她忽然挣开了姚寅的钳制,把压在心口的话一股脑地倒出。
这些话,是姚荡第一次对他说,堵得姚寅心口刺痛。他没想要这样伤她,也没想过这些年原来她活得那么如履薄冰。是啊,有错吗?他对她而言,的确一直就是哥哥,她不过只是放纵依赖自己的亲人。
是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