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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不青梅(21)

梳着辫子,穿着粉绿色的裙子,坐在湖边,双脚伸进湖中,似乎是在踢水,但眼睛却凝望着很遥远的地方,神情迷茫,几可感觉到有忧伤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旁有题字:“惊鸿一瞥。”

遥想起来那应该是我七岁时在爹爹寿宴上穿过的衣服,我都已不太记得,难为他竟丝毫未忘,细到我当时戴的是双鱼缠珠的配饰,都栩栩如生的勾勒了出来。

鼻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我变得呼吸困难。再看落款“苏三子·荇绘于戊亥年十二月初三夜不能寐时”,这……是小白去年退婚后画的……

我连忙又抽出一幅,打开,再抽一幅,打开……一幅幅,画的竟然都是我。

七岁、八岁、九岁……一直到十六岁。

我所完全疏忽了的姿态,被鲜活的凝汇在了画里,再重新呈展到我面前,看着这些画,我仿佛看见了自己,是一年一年、这样那样的成长着,从稚龄童子,变成了妙龄女子。

而且,每一张,都不快乐。

其实我生性骄纵,又倍受宠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没心没肺,因此很少有不高兴的时候,此刻却看见自己不为外人知的样子,竟然都被画进了画里,一时间,心头五味掺杂,难辨悲喜。

七岁时,母亲去世。父亲的寿宴虽然热闹,但少了女主人的列席,旁人或许无所谓,于我而言,却是不可诉说的悲伤;

八岁时,很喜欢的厨娘远嫁它乡,想到今后再也吃不过她做的豆瓣香辣鲈鱼和双脆虾,我着实忧郁了一段时间;

九岁时,家养的鹦鹉被我喂的太多撑死了,纵然下人立刻为我换了新的,但只有死去的那只,会念一个名字“囡囡”——那是小时候母亲对我的称呼;

十岁时,出外被人嘲笑爹爹是个吝啬鬼,虽然当场怒叱了对方一顿,昂起我高傲的头颅,但是回家后,还是忍不住羞愧的哭了;

十一岁时,因为顽皮,从二楼的楼梯上摔倒滚下去,摔断一条胳膊一条腿,在c黄上足足养了半年才痊愈,每天都被病痛折磨的眼泪汪汪;

十二岁时,最疼我的奶娘去世了,仿佛母亲又死了一回,我嚎啕大哭,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所有人都劝不住;

十三岁时,红潮来临,我被疼的死去活来,却又倔在人前,不敢表露,暗地里偷偷哭,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十四岁时,很仰慕的苏大哥娶了新娘,新娘没我美,所以好难过;

十五岁时,很仰慕的苏二哥娶了新娘,新娘比我美,我更难过……

那么多年,时光如针,将缘分二字在我和小白之间,fèng的密密麻麻,而我却愚钝至此,始终不知。这么多幅画,每一幅的我,都那么难过,而每一幅里我的难过,都不是为了小白。

画轴拿完后,瓶里还有东西,我伸手将它从里面取了出来,原来是一只盒子,看着非常眼熟,打开来后,里面,一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

都是糖纸。

那是天竺客人送给爹爹的糖果,经由小白的手交到我手中,被我狼吞虎咽的吃掉,再漫不经心的把纸丢掉。

我看着那盒糖纸,一直干涩着的眼眶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敲碎,底下的眼泪顿时喷薄而出,再也止不住。

小白,小白,你……

死了么?

真的……死了么?

十七

“这……是怎么回事?”我捧着糖纸,回身,直直地盯着那些下人们。他们犹豫着、为难着,就是没一个说话的。正在僵持时,一声音远远地传来道:“我来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众仆人纷纷后退,让出中间的道路。身穿宝蓝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就像一只走进鸡群的白鹤。

我心头一怔,颤声道:“苏……二哥?”

来人正是小白的二哥,有着“玉面苏郎”之称的苏远。

我吸吸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低声道:“二哥,小白在哪?”

“他死了。”与那暖如丽日的仪容所截然相反的,他的声音平静的很冷酷。

“你骗我!”

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平静地看着我,一字字道:“他死了。”

“你胡说!”

“他死了。”

“你、你、你混蛋!”我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而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硬生生的挨了我一耳光。我倒抽口冷气,颤颤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双腿一软,啪的坐到地上大哭起来:“你们全都骗我……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前几天还看见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无论我什么时候想找他,都可以找到他的,但是现在你们却把他藏起来了,骗人,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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