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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鹊入氐卢,可有要紧之事?”旁边,一直沉默的温栩忽然开口问道。
馥之看向他,正要说话,后面扮作家仆的余庆却严肃地提醒:“该叫‘夫人’!”
温栩瞥瞥余庆,面上浮起一抹窘色。
馥之却不以为意,道:“是有要紧之事。”
温栩颔首,没再说话。
心中琢磨,初时,他曾为大军中竟带着这样一个美丽女子而惊奇,到后来听别人称呼才知道,她是随军的扁鹊。他们这些人此去氐卢,可谓前途未卜,命悬一线。何事竟使得她一个女子愿以身涉险……
“若事成,某当上表朝廷,彰东海公之门楣。”温栩想起那时在帐中,商定计议之后,他刚要踏出营帐,忽然,顾昀突然在后面补上这么一句。
他脚步一滞,回头。
顾昀看着他,脸上平静,双目却光芒隐隐。
“多谢将军。”温栩笑笑,掩饰着心中的惊骇,一礼,昂首走出帐去。
只怕自己当时不及防备,破绽落在他眼里,自己的身份已经再无从遮掩了吧……温栩心中长叹。他朝前方望去,只见天色愈加沉了,隔着一片胡杨林,能遥遥望见氐卢城星点一片的灯光。
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阵疾至的马蹄声,未几,火光耀眼,十几把明晃晃的弯刀已经将众人围在中间。
氐卢(下)
一群羯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口里吵吵地,和马蹄声混乱地搅在一起,听不懂在说什么。
馥之看着他们,心骤然蹦跳起来。将脸隐在羃离下,手抓着领口。再看四周,众人被他们困在中间,却很快镇定下来,站在原处不动。
“中原人?”一个半生硬的口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羯兵中出来一个身形彪壮的人,看架势,似是个领头的。
温栩目光一转,忙从骆驼上下来,走上前去,向那人一揖,恭声道:“小人温栩,常年在和阗行商。此番返故乡娶亲,路过贵地,还请诸位将官通融一二。”
那人听了,打马上前,将他仔细看了看。
“娶亲?”他问:“何时返的中原?”
温栩仍恭敬地低头,答道:“一月前。”
那人没有接话,又将余庆等人仔细看了看,问:“他们,是何人?”
温栩道:“他们都是小人在中原买下的家仆。”说着,他低声道:“小人在塞外发家,乡邻皆知,总不能太寒酸。”
那人“哼”了一声,指指一峰骆驼背上的物品:“既怕寒酸,为何只这点东西?”
温栩赔笑:“将官,那是内人嫁妆。岳丈家道中落,资财无几,只有这几匹绢布陪嫁。”
那人未说话。只听马蹄声缓缓踏在地上,温栩抬眼,却见他已经走向馥之。
“你说,这是你新妇?”
“正是。”温栩道,心却微微提起。
馥之低着头,隔着羃离的轻纱,一只踩着马镫的脚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扯掉她的羃离,将她下巴用力抬起。
馥之睁大眼睛,她看到一张满面虬须的脸,两只小眼睛打量着她,满是惊艳。
那人将她上下打量,片刻,笑着回头,用羯语向同伴说了些什么。那群羯人一阵哄笑,向馥之投来露骨和猥琐的目光。
馥之强忍着怒气,垂眸不看他们,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忍耐,一手紧紧攥入袖中。
忽然,下巴上一松,那羯人放开她,喝了声羯语。
羯兵们呼啸起来,用刀驱赶众人向前走去。
“他们要押我等入城,无事。”温栩快速坐回骆驼背上,双眼望着四周,对馥之低声宽慰道。
馥之点头,没有说话,只觉心仍在迸撞,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氐卢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夜色已经将天际染得浓黑,土石城墙上的烛燎耀眼,将氐卢山映得危不可测。
城门洞开,馥之将目光朝周围扫去,只见两旁站满了羯兵,目光贪婪地打量着驼队。
温栩和余庆众人皆不动声色,默默地跟着走进去,却将双眼观察着城门情形。
未几,只听“砰”地一声,城门阖上,队伍停了下来。
方才的羯人头领走过来,对温栩说:“尔等,继续往前。”又指指馥之:“她,随我等留下。”
温栩一惊,看一眼馥之,脸上慌乱起来:“不可!将官不可啊!”他忙上前,向那羯人拱手,连声哀求:“小人与内人自幼定亲,如今又千里迎娶,还望将官怜悯,放过小人夫妇!”
羯人头领大怒,扬起手中的鞭子便朝他抽下:“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