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已经依吩咐取了披风来,双手捧高递予袭远。
他扬手示意王顺不必跟来,径自提着披风往庭中去。
她笑间,忽见遥勉脸色转为肃然,刚要回头,便被人从背后揽住,莫寒亦不躲,但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似从前,总爱往那人身上靠,浑身没骨头似的。
兴许,此生再也无法爱的那般纯粹。
袭远抖开披风,从背后将她裹住,亦不顾遥勉正在一旁,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上,“春寒料峭,你也穿得厚实些,还想像前线日子似的大病一场,好折腾朕?”
瞥过遥勉漠然的面容,莫寒侧过脸,“难得高兴,也就没计较许多。”
“哦?看来是朕扰了你们姑侄的兴致。”袭远站直身子,但仍将莫寒的手攥在掌心,转而又向遥勉问道,“都说了什么,惹得你们这般高兴,也让朕听听。”
他虽是玩笑着询问,但莫寒亦知他一句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而遥勉显然是紧张,思量许久仍未吭声。
莫寒将袭远的手往身前拉一拉,笑道:“与遥勉一起说学堂上的事,苏先生仍旧严得骇人,一笔一划都不容出错。我便想起了你小时候的事情,同遥勉一并说了,都是些陈年旧事,现下回忆起来,倒真是有意思。”
闻言袭远的神色果然缓和许多,只是仍旧严肃地对遥勉 :“苏先生乃当世名师,不可不敬。”
遥勉施礼,“儿子知道 。”
“时候还早,切不可虚耗光阴,贪玩怠学。”
遥勉再一拜,“儿子告退。”
“去吧。”
袭远伸手将莫寒扶下秋千,“阿九与朕的三皇子甚是投缘?”
“早年间熟识的人都不在了,有那孩子陪我说说话,也不会太过孤单。”往花厅走了一段,她又对袭远笑道,“况且你不觉得,他那副小老头的模样很像某人小时候?”
“是么?朕觉着不像阿九小时候啊。”
“行了,你就装吧。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停了停又说,“不然便让他住在我这吧,也好有个人照顾他。”
她伸手去推门,却被突然被袭远握住,在手心反复揉捏,“是朕疏忽你了。”
她想将手抽回,却抵不过他的力道,无奈只好用笑掩藏恐惧,“圣上日理万机……”
“下月初朕会将韩楚风召回。”未等莫寒将客套话说完,袭远便推开门,进了花厅又转身扶她跨过门槛,时刻叮嘱她小心些,别又被绊倒 。
“授予镇远大将军印。今后大齐边关就要托付给他 。”
莫寒一顿,半晌才呐呐道,“楚风乃当世帅才,堪担大任,定然不会令圣上失望。”
袭远回头,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但愿如此,朕不会容忍背叛朕的人。”
莫寒被他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憷,忆起往昔,心下平添几分凄然,“宽和些吧,袭远,不要赶尽杀绝。”
大约是被这句话触到了逆鳞,他猛然揽过她的腰,脸上尽是恼怒的颜色,却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去。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心跳为指针打着节拍,一下两下。
袭远放开她,嘴角挂着和煦的笑,仿佛先前的阴郁根本不曾存在过。
“你若闲得慌便去迩英阁寻些书来看吧,里头藏书多得很,正好给你解闷。”他一甩袖子,往门外走去,“遥勉的事情你去支会皇后一声就好,我会安排人办的。总之,随你高兴。”
平静永远只是一种虚妄的假象,伤人的真相就在身后,如鬼魅般随行。
一转身,便撕心裂肺的痛。
她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去指定的地 ,看预演好的戏码,袭远的安排,她除了沉默点头,别无他法。
迩英阁外的小太监已等候多时,见莫寒来了,连忙作揖,“公主殿下要什么书,奴才帮您寻来就是。”
莫寒吩咐纤巧在殿外等候,又对小太监 :“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待我进去随便看看,还要劳烦公公引路。”
“殿下严重了。 都是奴才分内的事。”语毕,扬手请莫寒先行,随即紧跟上,二人一同进了迩英阁。
漫无目的地在层层书架中穿梭,迩英阁格局已与十年前大不一样,大约是翻修过的原因,显得更宽敞,所藏书籍也更加丰富。除却扰人的经史子集,犄角旮旯里倒是有些偏门野史志怪小 ,随意抽出一本,阅得神鬼漫谈中暗含的辛辣讽刺,便手不释卷,令随侍的小太监暂且离开,兀自回到书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