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在为她心疼、惋惜,除了她自己。
女人缓步移动到c黄边,曾经尖利的指甲修剪成了圆润的贝壳式样,且再没有那般绚烂的色彩。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轻滑过少女的额角,将发黄的发丝拂到一旁,她坐在c黄沿,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怜惜,“莫寒……如果不想爸爸完完全全被我抢走,就快点醒来吧……”
干燥的空气里,缥缈着女人细微的叹息。
房门的把手轻微转动,穿着熨贴西装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生怕惊扰了c黄上沉睡的女儿。
他松了松领带,过度苍老的脸上写满疲惫,对着坐在c黄沿的年轻妻子勉强扯动嘴角,目光随即落在c黄上少女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安心,更有几分失望和遗憾。
多少次了呢,他总希望每天从公司回来能看到坐在沙发上跟自己抢电视的女儿。
女人起身,迎了上去,轻声问:“吃饭了吗?”
他点点头,“陪几个客户吃过了,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
女人欣然微笑,回头看了睡梦中的人一眼,侧身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坐在c黄沿,望着久久不醒的女儿,他蓦地有些烦,掏出衣兜里的烟盒,抽一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在唇边顿住,复又落下,用烟蒂不住地敲击着烟盒,一下接一下,疏解着愈发烦闷的心情。
他长吁一口气,撑着膝盖起身,拿起桌上那读了一半的《一日重生》,用浑厚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认真地读,读给c黄上深睡不醒的女儿听。
米奇?阿尔博姆的《一日重生》,讲述着母亲重回身边的故事,告诉我们,要珍惜,要珍爱,要懂得如何去爱,爱你身边最亲的人。
他是不善表达的男人,沉默,偶尔微笑,连斥责都很少。
他们只在岁末年关相聚,她叫他一声“爸爸”,很少撒娇,最多的是伸手要钱。
他们仅在周末用无限电波说话,他问她的是否过得好,鲜少玩笑,最多的是责怪她花钱太没有节制,但有哪一次,是真的少给了零花钱?
她曾以为,他从不爱她。
她也曾以为,自己对他没有感情。
但最后,他们都选择了为对方默默付出。
泪水糊了眼睛,她蜷缩在自己睡房的角落里,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古装,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抱着身子,嘶哑压抑的哭声从怀里传出,却只有,身边披着淡蓝色袍子的男人能听得见。
“医生说,植物人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声音和触碰,只是没有办法回应罢了。但只要有适时的契机,有足够的情绪刺激,便会有奇迹出现的一刻,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你弟弟,总是拿着新买的玩具到你c黄前,扯着你的手邀你陪他一块儿玩,你继母,每天都亲自盯着护理员帮你翻动身子,按摩四肢,你父亲……你也看到了,不管回来得多晚,多累,他都会坐在c黄边,为你念书。前几天,他还念你
房里那本《悲伤逆流成河》来着,结果把自己恶心得差点仍了书……”
岑缪崖的声音很淡,透着对世人的怜悯。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将泪水抹去,艰涩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说这些话,又要我怎么样呢?”
她没有办法,无论她如何哭泣,如何呼叫,他们都听不见,她只能颓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从父亲镌刻着岁月痕迹的脸上穿过,像一阵风,更好似完全不存在。
在他们眼里,她是透明的,即使把嗓子喊破,也没有办法。
“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澹台莫寒,死于承乾十三年,享年三十岁,且二十六岁之前,她一直待在燕京,一直都是大金国六王爷完颜煦的正妃。而你现在,你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吗?你在一步步害死你的至亲之人。”
她猛然抬头,惊异地望着岑缪崖熟悉的面容,怔怔地与他对视,半晌,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你是死神?”
“不错,这世上除了死神,还有谁真能cao控人的生死。神医么?那只能救能救的人,注定要死的人,只有我能救。”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岑缪崖淡漠的眼中增添了一丝赞许,伸手怜惜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
她点点头,克制着不去看父亲温柔的脸,淡然开口道:“可以问为什么吗?”
“一个赌局罢了。”岑缪崖伸手做出一个结印,黑色的线条敞开成宽大的门,门外,是她在躺椅上安睡的情景,“我同阎王打赌,即使是在不一样时空的人,也不会对历史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你,在岁末最后一刻出生,紫薇星陨,带着特殊命格出生,是能够很容易地与特殊存在体交流,而我,是特殊中的特殊,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