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想招我为朝廷卖命,但他出的价我不敢兴趣,这样便有了后来的追杀,皇上是宁愿我死,也不愿我被任何一方人招抚,所以当我成功逃到燕京,皇上就急了,派遣大批人马来追,但没想到,我又带着你回来了。”
如此,皇上便有了更诱人的筹码。
“皇上此举,一要逼我与金国彻底决裂,再无为其做事的可能,二嘛……”他抬头,对她暧昧地眨眼,“他也要逼你,逼你永远留下。”
“而且,由我动手,女真人很难将罪责推到大齐朝廷,只算江湖暗杀,不能借机发难,更何况,完颜煦是暗访。”
“很厉害,对不对?有了这样年轻有为的皇帝,大齐恢复中原指日可待啊!”
她点点头,再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脱口感叹道:“陆非然你不止是香饽饽,还是块人人想要的肥ròu啊!”
“说什么呢你!傻丫头,把饺子递过来,水开了!”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在灶旁忙忙碌碌地煮饺子,仿佛刚才只是在说笑话而已。
开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她突然,心跳得厉害。
饺子的味道很好,陆非然和莫寒,都在进步。
“你……准备怎么办?”莫寒咬着筷子,呐呐地问道。
终于知道有事不能自己扛着了吗?
从来都自己扛着,硬撑着,不像个女人。
陆非然志得意满地捞起一个圆鼓鼓的饺子丢进嘴里,仍旧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我做的饺子很好吃对不对?”他又开始循循善诱。
“嗯。”她点头,又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
“我唰的碗很干净对不对?”
“是,挺干净的。”只是端在手里还是油腻腻的,但对于一个习惯拿剑杀人的人来说,不应该要求太高。
“我做事,你放心,对吧?”
“还算放心。”
“那么,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你只负责每天吃饱就好。”
“……”
“不是才说了我办事你放心吗?”他皱眉,揉了揉她已经是乱糟糟了的头发。
“好。”
闻言,陆非然满意地收拾碗筷。
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相信的人,从来都不是。
就算她希望,但现实却从不如人意。
而且,她不能让那个千里迢迢赶来寻她的人受伤。
如果她不逃,如果她安静地接受完颜煦的安排,如果她顺从地跟随袭远回宫,便不会给陆非然带来那么多麻烦。
她自己的任性,不能让别人来承担后果。
傻也好,固执也好。
每个人,都应当懂得为自己负责。
所以,陆非然,对不起,不能让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死神
冬雷震震,酱紫色天际上乌云翻滚,像是鳖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轻易放肆,连绵着落下不大不小的雨珠,接连敲打在长满青苔的瓦片上,沉闷的声响不绝于耳,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劲儿。
陆非然不在。
烛火渐渐黯淡,昏黄的光弥散在精致的脸庞上,荡漾出恬静安然的美。
仿佛一朵柔白细小的茉莉,六瓣花,孤独地开,安静地等待凋谢。
她蜷缩在躺椅上,将盯了半晌的书页翻过,揉了揉眼睛,忽然失了兴致,合上书,仰头看着灰暗的屋顶兀自发愣。
一连数日,陆非然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他究竟回来了没有,只能在第二天早晨看到街口卖的ròu包子。
如此,她才确定,他曾回来过。
也许,真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浓浓睡意袭来,捏在手中的《战国策》“啪啦”一声掉落在地。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浸湿了行路人的满是尘埃的衣袍。
千山万水,栉风沐雨,只为寻你而来。
而另一个世界里,虽然有灰蒙蒙的烟尘,但华灯初上的时分,霓虹灯下喧嚣吵闹的城市精力正旺,一辆辆四轮怪物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地灯将前路照亮,路线明了,却早已没了方向。
匆匆交错的瞬间,我们要去哪里。
前天才擦过的玻璃窗上又蒙上了新的灰尘,闭塞的空调房里,是一片温暖的气息,穿着淡紫色粗线毛衣的年轻女人扯开窗帘,将锁紧的窗户打开一条小fèng,目光从窗外的灯火阑珊转到屋内白色碎花c黄褥上安睡的少女。
日渐消瘦的身躯陷在松软的棉被里,恬静的面容上浸染着不应属于这个年级的苍白。那些美好的青葱岁月就在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沉睡中挥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