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彼此都是一份执着。
其实只要他放开这手,任由这头发丢弃在地板上,让人随意扫走,扔出去,他就解脱了。
何必说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她低头,淡淡一笑。
这一笑,他勃然大怒。
握着发丝的手狠狠捏紧,那柔软的发丝在他手心里濒死尖叫,根根翘起。要是能就这么捏死她,他就真的解脱了。
她竟然还能笑的这么坦然。
凭什么?
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乎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她可以那样的伤害他,伤害他的家人,伤害所有在她身边可以被利用的任何人。
她算计,一如既往的算计。
可能从见到阿史那社尔的第一眼起,就算计好了。
她眼光出色,手段一流,计谋老练。
虽然,到头来,依然不过阶下囚。
但其实输的从来不是她,赢的也从来不是他。
他们两个的角力,从来都是她输势,他输情。
“我就和这头发一样。”他伸手一挥,乌黑扭曲的发丝刷的飞扬,扑面撒向她。
张晋后退一步,避开,但还是被几根发丝扎到,细细的微微的疼。
“割断的时候,你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几年了?从贞观四年开始养起的长发,一刀而断。张晋,你从来就是当断得断,没有丝毫拖沓。”他缓缓说道,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和她闲聊。
她不语,依然低头垂眉,看起来恭敬,实则木然。
这幅模样,他心头越发凉,但又针扎似的痛楚煎熬,这痛要不了命,却难以摆脱难以忽视。
“如果你是个男人,该有多好。我可以邀你一起征战沙场,入阁拜相,君臣同心不失为史书上一段佳话。可惜。。。。。。你是个女人。”他轻叹,眉微微动了动。
“你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男人和女人,我要你有什么不对?”他问。
“是,我杀了他们。可魏征,王珪不是一样老老实实在我手底下做良臣。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哪怕只是假装老老实实的对我?”
她眼皮动了动,头微微抬起,看着他。
“因为我不像他们,我像你。”她轻轻说。
他愣。
“你喜欢我,不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说完,头又低下,木然。
他沉默。
他喜欢她什么?这问题他问过自己很多遍。说不清楚,反正看到她,他就是喜欢被一次次的伤,他也还是不变的喜欢。
这种喜欢都没有道理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缺点。
可还是喜欢。
即使是现在,他那么痛苦,那么愤怒,但这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依然喜欢。如果不喜欢了,就不会痛苦了。
她说她像他。
可能吧。
对了自己,他也不是看的很透。
她的种种优点缺点,他看在眼里,丝毫不以为异常,偶尔还颇为赏识,惺惺相惜。
那可能她就是像他的,所以他喜欢的那么自然,谁不爱自己呢。
可谁又能忍受自己生生分离。
他一步一步,踩着满地断发,走到她面前。
伸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拥抱。
长长的叹息,他闭上眼,感受怀里的真实。
习惯了,是到如今就连这痛这伤都成了习惯了。
他可以以苦为乐,痛也不痛了。
无情,世人皆道帝王无情。
嗯,他同意。
他怀抱里的是个和他何其相似的人,无情。
无情正好配无情。
139 无情2
她现在天天住大牢,这大牢住起来其实和两仪殿,县主府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而住的更踏实。
反正已经是大牢了,还能怎么着?再坏也就这样了。更何况这大牢还收拾的和两仪殿似的。
她时常用的,喜欢用的,他想她用的,觉得她该用的,特别赏赐给她用的,都一并搬来了。把个狭小的大牢挤的满满当当,不伦不类。
宫人内侍,立在两边,左边两个,右边两个,塞进来连个转弯的地方都快没了。
也为难这些做下人的了,何苦来哉。
伺候她估计也是个提脑袋的苦差。
谁知道结局会如何呢?
指望她这做主子的力争上游,是可以绝了念头的。指望陛下进封,也可以绝了念头了。指望她有个一儿半女,将来飞黄腾达,想都别想。
死路一条,为谁辛苦为谁忙?
还有那些可怜的牢差,这算是看犯人呢?还是伺候娘娘?
她都觉得好笑了,而且还老实不客气的仰头哈哈大笑。
只是笑完了,又觉得很空虚。
大牢就是两仪殿,两仪殿就是大牢,这一条死胡同里,她怎么也转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