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的注定只有当臣子的野心,裴寂当然有野心,却也只是想当一个臣子而已。将纸随手丢进盒子里,扔在一边。
再伸手,却到一半,停了。
他抿了抿嘴,手移动了一下,跳过那只木盒拿了下一只。
将心里的冲动和失落压了下去,他拿着木盒深呼吸了一下。
不急不急。
不要让她扰乱了自己的心。
他不想因她而失去对自己情感的控制权。
他要学会忽略她,冷处理她。
反复这么和自己说了几遍,心才平静下来。
将盒子里的纸抽了出来,展开一看,想笑又觉得不好笑。
又是一道密告他前方将士贪财爆敛的密折,这回挨告的是侯君集。
他知道侯君集不是个清高自律的家伙,人聪明能干,但也好财贪利。说他发战争财他信,但一连两封密折高前方将士,这风气不好。
很不好。
将士在前方流血流汗,舍命杀敌,背地里里却还有这么多眼睛盯着揪错,让他们怎么能安心为国家卖命。
他暗叹了口气,把纸塞回盒子里。
这一场仗,打的顺利漂亮。
那帮子随他出生入死的臣下也确实猜对了他的心思,这份君臣默契让他欣慰。
可如今他是君,不是帅,违君命,是大罪。
本来蛮好的胜利消息,凭添了几丝不和谐。
害他费神,这文臣和武将之间那点龌鹾还得是他这做夹心饼的皇帝来协调。
剩下那道密折也不是让他省心的,密告房玄龄图谋不轨。
房玄龄这个人,性子过于谨慎,办事是牢靠的,但魄力就欠缺了。这人但凡办一点差,也要三思而后行,几番揣摩自己的心思,惟恐得罪了自己。对属僚也是谨慎言行,惟恐落人口舌。有时候他挺不待件他那模样,以前在天策府当差的时候,还不是这么严重的呢。
再小心谨慎又如何,再察言观色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也收到了关于他的密折。
真是白费心机。他懊恼着把这最后一道密折扔在一边。
目光停留在仅剩下的最后一只木盒上。
终于。。。。。。还是轮到它了。
这次他不再犹豫,不再情怯,伸手直截了当拿来,推开盒盖取出纸,对着灯展开。
匆匆看了一遍,他面无表情,只眨了眨眼睛。
再细细看了一遍,依然面无表情。
将手里的纸轻轻合上,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放回盒子里,在推盖上盒盖。
怔怔坐在圈椅里,手握着木盒。
心里竟没有一点起伏。
再看了一眼手里的木盒。
他突然发力,狠狠把手里的盒子扔了出去。
啪,一声巨响。
盒子砸在地上,碎成几片木板,里面的纸跌在地上。
夜里清冷的风溜了进来,将地上的纸拨弄着,一颤一颤。
“陛下!”一旁伺候着的赵钱德一脸惊恐的伏着腰小心翼翼凑过来,轻轻唤他一声。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那一颤一颤的纸。
“陛下!”赵钱德又唤,微微又上前一步。
他手一抬,阻止他靠近。
赵钱德立刻停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世民的脸色,还忍不住用眼稍偷偷膘了地上的奏折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密折惹的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陛下他服侍了有些年头了,他是秦王府里的老人了,陛下的脾气也是知道一点的。
陛下是个性情外露的人,高兴了就大笑,生气了就大骂。砸东西那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像今晚这般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砸东西,真让他发怵。
这模样,也就武德九年那阵是才见过几回。
那可是出大事的面孔。
难道是前方战事不利?不可能呀,这捷报是一路快马的从前方源源不断的传来,一个比一个激动人心。
这几天陛下的心情是好的很呐。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也是个个喜气洋洋。
这到底是出啥事了?
赵钱德忐忑不安的寻思着。
李世民放下手,从圈椅里起身大步走下皇座。走到那破碎的木盒前,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直起身又大步走到灯前,将那奏折凑到火苗上引燃。
薄薄的纸立刻燃烧起来,他捏着纸看着那火焰,有些发怔。
“手,手。”赵钱德小声的叫。
手指被火苗舔了几下,吃了疼他手一抖,那纸翩然落地。
火苗迅速将纸舔成灰烬,然后熄灭。
他又怔怔看着地上那点薄薄的灰烬。
伸出脚狠狠的碾了碾,将灰烬碾散了才收回脚。
似乎还觉得不够,他又跺脚,把沾在鞋底上的灰也跺掉。
赵钱德跪在那里看着李世民古怪的行为,心里打鼓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