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父皇死,那是他的父皇呀,那到底是他的父皇。
他觉得心里很难受。
难受到看见皇叔坐在父皇以前坐的位置上,他觉得怨恨。
他不希望皇叔坐在那个位置上,那是属于父皇的位置。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皇叔。
内心很矛盾,很痛苦。
小小年纪的他无法理解这种矛盾,也无法排解这种痛苦。
以前还可以和娘说,可是现在,娘在皇宫里,自己在东宫,隔得那么远。每天想见个面都不容易,更何况谈心。
他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他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有父皇,有皇叔,有娘,大家在一起。
把头蒙在被子里,阮丹青鼻子一酸,抽泣起来。
“殿下,睡吧,明日还要上早课呢。”喜顺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道。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扁着嘴。
是啊,明日还要起早上早课。皇叔规定他不用再上太学,在东宫专门的老师教。他再也见不到那些兄弟姐妹们了,他觉得自己被孤立。
还有那个阮芳庭,明天一定又要欺负他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喜欢。
长春殿,正堂里摆了桌案,十来样小菜,一壶酒。
阮贞这头,星星那头,对酌。
即使做了皇帝,做了太妃,很多事情也有不得自己,管不了别人。
他和她之间的风流谣言从前满天飞,如今也满天飞。
是呀,如今和太妃私会,怎么着都不合礼制。
不过,何必管这些。爬到这高处,哪里还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
一杯接一杯,无言对喝。
星星夹了菜,放到阮贞的碟里。
阮贞为她倒酒,八分满,刚刚好。
用银筷挑着菜,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日子一晃两年过去了,岁月如梭,日月如箭。
看到他碟中的菜少了,星星又夹。
这男人,如今是皇帝了。
裕是皇帝,贞也是皇帝,这两个男人,其实原来是一样的。这样的男人,她喜欢,可惜永远无法爱上。
这样的男人,无情,心肠狠,都是一路踏着别人的血走到这高高在上的位置。
她的阿浓无法和这样的男人对抗,所以她必须要帮帮阿浓。
又夹了些菜给阮贞。
阮贞依然一言不发,沉默地吃着。
偶尔抬头看一眼,见星星杯空了,帮忙斟上。
星星浅笑,敛着眉。
裕,贞,还有她,三个人其实都一样。
以前她总埋怨裕无情心狠,现在想想,其实裕才是那个最容易动情的人。他冲动,蛮横,翻脸不认人,随心所欲,霸道无礼。
这傻男人,竟然不喜欢阿浓。阿浓和他多像,他怎么就看不透。
最是无情的其实是贞和自己。
所以他们两个才能活到最后,坐在这里,彼此算计。
端起面前的酒杯,凑到唇边,琥珀色的酒液入喉,甘醇香甜。
好酒,真是好酒。
酒好,菜好,心思好。
她知道,贞在酒里下了药。
她理解,贞终究是药除掉自己的。
自己的存在终究是对他的一个不利。自己不死,阿浓就永远不可能完全属于他。
这个男人啊,这个男人。
怎么能对她的阿浓动这样的心思。
她怎能容许?
所以,她喝酒,他吃菜。
她走,他也走。
女人,可以不爱男人,却无法不爱自己的孩子。
但这样也好,总算她尚能确信,自己还是有爱的,能爱的人。
番外 冷宫
“娘,今天的糯米团子怎么是甜的。好好吃。”披着头发,阿浓双手捧着个冷冰冰的饭团,一口一口咬着。嘴巴里塞着米饭,说话含含糊糊的。
星星长叹口气,伸手抓了抓头发。
在这地方待了一年多,头发都干枯了。幸好,也没人看。
“因为加了冰糖。”她用手巴拉巴拉盘子低里被翘的碎碎的糖屑,用手里的饭团滚了一圈,一点不剩的全沾上。
咬了一口,真是甜。都快半个月没吃上糖了。幸亏燕王又托人送了点钱来,不然可能连干净的饭都要吃不上了。
阿浓大口大口地咽着饭团,吃完了还津津有味地舔手指,一颗饭粒也不放过。
“好吃吗?”星星伸手摸摸他的头。
“好吃。娘,晚上还有得吃吗?”阿浓舔舔嘴唇,期待地问。
“有,只要你乖。”星星咬着自己手里的饭团,咕咕囔囔说道。
阿浓把小手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跑过去手脚并用,爬到星星膝盖上坐好,整个人依靠在她怀里。
“娘,什么时候我们能吃肉。”
“吃肉?”
“是啊,我听小六子他们说红烧肉很好吃。娘,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