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庭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你有天下,还不够?”
“我当得起这个天下吗?”仰起头,阮丹青直直看他。
阮芳庭却别开眼,一言不发的拽着缰绳,双腿夹紧胯下骏马,加速奔跑。
临近营地,狂奔的马匹纷纷放缓脚步。
阮芳庭拉住缰绳停下马,将怀里的阮丹青一把提起,将那散开了的披风从头到脚重新裹得严实,不露一点痕迹。
“少乱动,不然让人看出来对大家都不好,知道了吗?”将这一团包裹在怀里搂紧,低头嘱咐。
那一团包裹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阮芳庭这才放心,回头超亲随们点了点头,然后只带了四骑慢慢朝营地前进。
傅易青在帐篷里早已经等得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被荆王找到了的消息第一时间就由荆王亲随带到了营地,大家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那颗一直吊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回不去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总的来说,大家的老小亲属连同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都算是保住了。
只是知道太子平安的消息后,傅易青觉得自己内心另一种焦虑浮涌上来,见不到人,他还是担忧,这种担忧不似君臣,更像是对一个朋友的牵挂。
在京师人人都知道荆王与太子不对盘,这次两人狭路相逢,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喋喋不休的举例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甚至都危言耸听的暗示可能荆王会谋害太子。
然而理智却提醒他,这不可能,荆王不是傻瓜,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谋逆,这纯粹是自己胡思乱想,关心则乱。
关心?他深吸口气,重重吐出。
对,自己这次对太子的关系超越了臣子本分。
这样不好,他必须克制。
荆王很快会护送太子回到营地,他们这些东宫属寮要做的是迎驾,然后安抚太子,辅助太子重新继续未完成的仪式,不能让这次失踪事件破坏了重要的结盟。
至于荆王怎么想,会怎么和太子相处之类的,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应该想应该猜的。
说到底,他们是家人,而自己不过是外人。
敞篷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人来了。
他一下从坐垫上挑起身,冲了出去。
身后喜顺和香附也带着两个宫人两个内侍跟上他。
帐篷门被撩开,首先进来的是平安侯。
“回来了,回来了。”平安侯一宿没睡,原本红光满面的脸庞剥落不少,眼眶乌黑,红丝布满,但此事却精神奕奕,好似被什么吊着一股子兴奋劲。
也难为这个老臣子了,这一宿折腾的,总算在事情败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把人给找回来了,不然大家可真都悬了。
第二个进来的人一身朴素的青灰色常服,身形高大,整个人挺的笔直,脚步坚定而有力。
傅易青愣了愣。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荆王阮芳庭。
说起来,他和这位在京师里享誉威名的皇子也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只是相处的并不愉快。
阮芳庭也看到了他,眼神动了动,估计也认出了他并回忆起了当初那段相处的日子。
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怀里的人搂了搂紧。
傅易青目光落到他怀里。
“太子殿下。”他伸手上前欲扶下那一团包裹。
眼看就要触碰到了,那包裹却突然蠕动几下,往阮芳庭怀里缩了缩。
盖得严实的披风被弄的松散开,阮丹青冒出头来。
“闷死我了。”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皱着眉抱怨。
“殿下,让奴婢们服侍你梳洗吧。”喜顺和香附带着宫人内侍越过傅易青,上前屈膝行礼。
“嗯,发髻都快散了,好不舒服。”阮丹青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髻终于松散开,绾着的金簪滑落,不堪重负,头顶上的金冠也跌落下来。
“殿下小心。”傅易青急忙伸手,接住金冠和金簪,结果手心被金簪刺到,破了皮,淌出血来。
“哎呀,傅大人你的手受伤了,来人,快给傅大人包扎一下。”阮丹青微微直起身,在阮丹青怀里叫起来。
旁边伺候着的内侍急忙上前,从傅易青手里接过金冠和金簪。
“傅大人,请随奴婢去处理一下伤口。”躬身欲引他到一边。
手心是个敏感的地方,一点点的伤口都能轻易令人察觉到痛楚,但傅易青这次却觉得麻木。
太子殿下这次没有唤他胜蓝,而是叫他傅大人,他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这可能是太子殿下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让自己显得特殊吧,毕竟当初说好的,只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那样亲昵的唤他。
而是,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