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卢琉桑总会跟着我到医馆再被我给撵出去,后来他渐渐不跟我去了,等我回到商队的地方,有时他比我回来还晚,而且,渐渐地他偶尔会背着我吃一些东西,看不大清楚,一来他动作太快,二来他躲人太有技巧。只是,即便如此,卢琉桑似乎又瘦了些,脸色也愈发不好,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点头,然后马上安慰我:放心,死不了。我说有病得治,看在熟识一场的份上我怎么也不能眼看着你把命留在沙漠里。卢琉桑很鄙视我,说他带着名贵的补药呢,怕我抢所以都背着我吃。
有什么补品能把人吃得气色越来越差呢?
后来我曾试图偷偷跟踪他,可没一次成功,他总是很巧妙的甩掉我,再后来,我试着到那小小城里的每一个医馆去问有没有一个中原来人来瞧病,得到的答复一律是没有,即便有,听他们所形容的也不是卢琉桑。
我有些担心,卢琉桑有些不大对劲儿。
到了姑墨的时候,卢琉桑气色好了不少,还有心情给我讲故事,讲了一段生死离别,听的人心里闹得慌。
“……这刘生到了这城中已是身文分文,穷困潦倒,觉重返长安已是奢望,所以他想到了死,没成想,刘生运气好,遇见了一位同乡,将他引荐到粟特城一个崇尚唐文化的豪富家做了西席,这豪富之家只有一子一女,刘生教的便是那小公子,小姐据说喜欢游玩,一年之中有半年是在沙漠和西域各国里行走的,有一天,刘生给小公子讲了一段左传故事,讲完了听得一阵女子笑声,那女子是典型西域女子长相,高眉深目,十分艳丽,未过几日,这位小姐也来听他讲故事,慢慢对他眉目传情,刘生在长安时也有一位青梅竹马对这女子的情意自然知晓的,可他还想着哪天能回到长安去,是以,虽然他也有些喜欢这小姐却也不敢表露什么,不过,这小姐乃是豪爽女子,喜欢了定要十分尽力,乃至于连那醉酒之法都想了出来,后来,小姐有了身孕,富豪因喜欢刘生的才华所以便给两人成了亲。后来,刘生还是十分想念长安,想念起青梅竹马来,那小姐见他日渐郁郁也心知肚明,她本是大度女子,所以便同意让刘生回长安将他未婚妻子接来与自己平起平坐,并且给他带了许多许多金钱让他带回家乡熟悉的物件儿,刘生有了钱终于跋涉回了长安,见到了未婚妻子上门提亲,虽岳父母极力反对,但无奈这女子乐意所以只得完婚,在长安住了三个月,西域那妻子早托人带了信催他回去,所以他打算置办些东西,没成想,在一次出门见曾经有恩于他的朋友之后就再没回来,后来被发现暴尸在街头,身上的那些金银宝贝早已不知去向,官府查了许久也没有所获,只得将此案高悬,刘生的妻子此时已有了月余的身孕。”卢琉桑的故事到这儿戛然而止。
“后来呢?”我问卢琉桑。
“后来,这女子十分有主意,瞒了身孕改嫁了,诞下一男婴,被后嫁那家爱若珍宝。”卢琉桑笑着,又问我,“你觉得这女子做法如何?”
我摇摇头。没法回答。
“真好骗。”卢琉桑哈哈大笑,就差抚掌捶地了,“什么都信,连我说小时候给你吃过荔枝你也信,我这样的人可是没同情心的,即便真看见你被你爹揍了也定是自己吃着荔枝看热闹的,再说,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小时候一定长得不出奇,我怎么可能把昂贵的荔枝给一个丑丫头呢。真好骗。”
卢琉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一条儿,这辈子吃过什么好东西都记得!”
后来,卢琉桑问我到底要去哪里,我说不告诉他,卢琉桑就用一种诱惑的口气跟我说:“去粟特吧,替我去找个人要钱,这人欠了我好大一笔钱,他已认识我,定是不肯见我的,你去了帮我把钱要来,咱们俩五五分,如何?”
“我又没穷疯了,不去。”站起来回房睡觉。
第二天,商队要出发了,没见卢琉桑,我问刀疤脸,他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交钱的时候只说跟着商队走,至于你们什么时候走、路上出什么意外我可管不着,哦,对了,他给你留了一封信。”
一封信,捏一捏,很厚。
返程
我拆了信,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有一个小些的蜡封信封,写着“尚唐启”,我不便看,只看那一页短短的信,还是让我去粟特城,若是能把这信交到“尚唐”手里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大笔金银到手。只写个名字,难道让我满城挨家挨户去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