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躺下了,过了片刻崔扶靠过来紧紧贴着我的后背,环着我的腰轻声说道:“不管什么代价为夫的都会保护好我们的家。”
“哪怕牵连很多人也牵连自己么?”我问道。
崔扶“嗯”了一声,很轻。
“崔相公,我觉得如果你真敢那么干,第一第二挨着被押出去砍头的非我们夫妻俩莫属,为了不让他们得逞咱把自己折腾到地下去?你觉得合算么?”我说道,武皇后那是一般心肠么,亲哥哥、外甥女说咔嚓不一个都没落下么?
“不会的,放心崔夫人,我崔扶会是做那种蠢事的人么?实在大不了……呵,不说了,睡了,放心睡了。”崔扶就那么抱着我,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我知道其实他也没睡。
这件事难办了,如今这个形势我是不想回头去求老怪物的,况且这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找谁疏通关系也没用的。可我,真的不想崔扶手边再摆一碗和他小时候爱吃的米饭一样的饭碗。人是有感情爱怀念的动物,何况还是曾经年少时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爱恋,谁忘得了呢?就如同马怀素之于我,不去想以为自己忘了,但偶尔听谁提及这个名字心里某个角落也会有一丝不舒服。到时候,王小姐进了门,名正言顺的正妻,时常相对——崔扶对我都可以天长日久水到渠成,对王小姐,我简直想都不敢想。那时候我如何自处?笑着成全?我做不到。
这些个理由是我作为女人的妒妇的私心,抛开这些我只怕崔扶真的去做一些招惹武皇后生气的事,一个连自己汉子脸都敢打的人怎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进士,碾死他不比抬脚碾死蚂蚁多费多少力气。为此而搭上性命多么不值当,我自小就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明年还能吃饱饭活着更重要的事了,活着就有希望,可我们这件事,只要武皇后不死这件事就会如同死结一样打不开。
我自己一直是怕死的,看样子崔扶不怕,可我一点不想他死,可他的语气又是要做刀口舔血的事儿,我提心吊胆,可到底我还是无能为力。是啊,其实除了有个首富的爹我邹晴还有什么呢?市井里混来的那些个手段于事无补。
其实,自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养以来,有个念头一直隐隐约约在我心里:长安我若没有来过多好,那样我在洛阳或者嫁一个卖炭的或者一个肉铺的,简简单单的吃了上顿还有下顿也不用想着什么仇恨多好。这里,我实在应付不来了。
看起来很麻烦很恐怖可能会死人的事其实很简单,要么我妥协要么我滚蛋。而我,从九岁开始就知道妥协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欺辱降临。我能选的只有滚蛋。离开我不想离开的崔扶,离开我舍不得的儿子禾苗,这样,崔扶就不会有掉脑袋的危险了,没了我这出身不好的娘亲,我的禾苗应该再也不会被轻视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会牢牢地生根发芽并且再也挥之不散了,离开,是一件从自己身上剜肉的事,疼的很。
这些天,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崔扶不在的时候我翻箱倒柜找当年温芷写来的那封信,脑子里乱竟然连当年到底有没有把信烧掉我都记不得了。好在,我找到了,信纸已有些泛黄,看起来不像伪造的。
大唐律说,天后陛下准了崔扶和王小姐中秋去谢恩。
中秋快了,邹昉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作为大姐我还是回去看看吧,毕竟邹昉并没有得罪我,要说邹家人里也只有他还当我是邹家人了,看看吧,人生苦短,去日苦多,再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见呢。
邹昉成亲那天是八月十三,崔扶与我带着禾苗一道回去的,显然天后娘娘那“两妻并重”之说也传开了,起码老怪物和邹昉是知道的,对着崔扶,我见老怪物脸色不甚好但又忍着不发作,很别扭的样子,邹昉有些高兴,谢我能回来,只是说话时候头是低着的。
崔扶也在邹家待到十四,到了晚上崔家的人来接他,我说你们明天都进宫谢恩,我自己在家过节多没意思,在娘家过还热闹一点,放心,我明晚上就回。
74谁与我同行
八月十四的月亮真圆,我抱着禾苗在院子里看月亮,后来禾苗睡着了我便抱他回房了,脸蛋晒得有点黑的小家伙一点也不丑。他睡了我起身去磨墨写信,给崔扶的,还有一封是给大唐律的,信都不长却费了我好长的时间,丑丫环过来剪了两次灯花一边还说:大小姐,写字也不在这一晚上,睡吧,夜深了。
八月十五,我知道崔扶是未时觐见,那必定是午时便要走的,我带着丑丫环出门说去街上走走,让老怪物帮我看着禾苗,老怪物看我的眼神有些怪,问我到哪儿去,我便哼他一声:“还能上哪儿去,人家送我这么大一宝贝逢年过节的也总得有所表示吧?”老怪物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