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过后,夏侯日月坚难的开了口,“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我要活下去。因为你要活下去。”
“纵使是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与鲜血?”
“不错。”
“……”看着一脸漠然的顾长生,夏侯日月心中不由一寒。半晌,方道,“给我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乃弥天大祸,罪在千秋。”
“……”夏侯日月深吸一口气,方问,“你,会如何选择?”
“权不在我。”顾长生摇头,平静说道,“十三,一切由你来选择。说我狡猾也好,自私也罢,总之我让你自己选。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会陪你走到底。”当夏侯日月冲入烈火中,与他生死与共时,那一刻的感动是完全无法诉诸语言的。所以,在他离开长生殿时,就已决定:无论他日夏侯日月要做什么,他顾长生都陪着,义无返顾。
“……”
静静凝视着夏侯日月,顾长生的声音平静得近似于冷淡,“你要想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绝无回头的可能。”
夏侯日月迟疑了。他背着手在帐中慢慢踱着,细细思索着。
他明白,这千真万确是条不归路,不论选择了什么,都无法回头。他若选择前者,必会牺牲大部分军队与无数百姓,而后,背负着千万人的怨念与血泪,继续争权夺利,无论输赢,至死方休。而若选择后者,不日后自己就会兵败如山倒,命丧黄泉……
是就这样为了自己牺牲众生……
还是就这样为了众生舍弃自己……
……舍弃自己……
不不不!
他有壮志未酬,他有心愿未了,他有大仇未报,——他,还身存诸多牵绊,怎么能就此束手赴死?!
夏侯日月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凝望着顾长生,他慢慢问,“无论我选择什么,你都会陪我一直走下去,直到最后?”
“是。”
得到这句话,夏侯日月突然笑了:不是早就决定,只要有这个男人陪着,前路即使再坎坷,再血腥,也无畏无惧?
那,还犹豫什么?
无论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有他相伴,此生足矣。
幽深的眼眸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华,夏侯日月最后一次确认,“就算我身处炼狱?”
“不错。”
淡淡的,如清莲初绽一般的微笑,在夏侯日月唇际缓缓盛放,“和我一起下地狱吧,长生——我,要埋葬夏侯子文,执掌江山,一统天下。”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你曾说过,此次出征,不是为我,是为苍生。若依此计,会令万民苦痛,如此,汝心安焉?”
灯下,一个声音幽幽如是问着。
顾长生面不改色,“若我身死,又如何为民?——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关系身家性命,九鼎之重?”
“……将来,如何安置雁门黎民?”
“置良吏,免税赋,徐徐调治,终会万民所向。”
“若我们仍是败了,你说,会如何……”
“万民唾弃,遗臭千年。”
“若胜,又当如何?”
“呵,”顾长生轻笑起来,“力挽狂澜,救我军于水火之中,此乃不世功勋——十三,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所书写。”
“……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问,“……何时启程?”
“即刻。”
“你带多少兵马?”
“一万五千。”
“太少了。”
“此战重在快捷。——十三,我们必须争取时间,瞒住所有人啊。此去我直取高车,随后夺其良驹,以壮骑兵。高车平,我便奔赴南其,你可在南其边境布下兵士与我会合。会合后,我便一举攻下南其,再赶回与你大军会师。”
夏侯日月深思道,“我令铁甲骑在南其与你会合。”
“不可!”顾长生断然拒绝道,“铁甲骑,乃如今我们手上仅有精锐。不可轻易动用。”
此次平柔然,夏侯日月手上兵力最多,有六万之众,然,其中四万五千人尽皆新兵。到军营后,身为宁远将军的顾长生一熟悉营中事务后,当机立断,即刻整顿兵力,将部分老兵抽出组建精锐铁甲骑,其余的老兵则统统分配到各部,任长史、兵曹、队正等中下级将领,统领新兵。而新老兵一混编,战斗力自然下降,所幸虽然兵力薄弱低下,但军中武器精良,补给充分,更有由明教教众所组成的精密情报网。
“但你就这么带着一大群新兵出战,我如何放得下心来?仅凭这些连血也没见过的新兵,又如何能够一举拿下高车,再夺南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