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向他温柔地笑着,道:“我还是回自己的营帐,你和相爷有事要商量,我回去就睡,会好得快些。”
卫昭道:“好。”俯身将她扶起。江慈走过裴琰身边,也未看他,只是微微欠身行礼。待她远去,卫昭转过身,向裴琰笑道:“少君请坐。”
裴琰尽力维持面上笑容,道:“不打扰三郎休息,告辞。”
“少君慢走。”
往左是去她的帐篷,往右是回中军大帐。
营地的灯火下,她纤细的身影逐渐远去,裴琰默立片刻,转身向右。
中军大帐内,崔亮仍在给众将领讲解天极阵法,声音清澈:“诸位定都见过流水里的漩涡。这‘天极阵法’取流水生生不息之意,各分阵便如同一圈圈水纹,将敌军截断,而在这一圈圈水纹之中呢,便是这个如漩涡般的阵眼。”
裴琰负手立于帐门口,薄唇轻抿,默默地听着。
“漩涡之力一旦形成,将把一切吞噬,这股因旋转而产生的巨力,无法抵挡——”
一零七、情似流水
夏去秋来,山间的风一日凉过一日,军营边的一棵桂花树,也慢慢释放出浓香,默默看着玄甲金戈、杀戮征战,在这“回雁关”前进行了两个多月。
华桓两国大军于“回雁关”前对峙数月,激战数十场,双方奇招频出,却是谁也无法取胜,桓军固无法南下,长风骑也没能再收复失土,两国战事陷入长久的胶着。
八月十二。
斜晖脉脉,也不再像两个月前一般炎热,带上了几丝秋意。马蹄声落如急雨,拍打在山路上,不多时便疾驰进军营。
江慈和小天由马上跃下,从医帐出来的长风骑们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江军医回来了!”“江军医可从河西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江慈笑着从马鞍上解下大袋药草,与小天抬入医帐,瞅见凌军医不注意,偷偷将用油纸包着的一包“芝麻饼”塞给了一名不过十七八岁的伤兵。那伤兵断了一条胳膊,接过“芝麻饼”,眉花眼笑地奔了出去。
凌军医转身,江慈与小天眨了眨眼睛,笑着走开。
待天色全黑,小天洗净手出了医帐,回头向江慈使了个眼色。江慈过得一阵,也跟了出去。
二人悄悄拿出医帐后的麻袋,偷偷往营地附近的山上溜去。不多时,便转到一处灌木丛后,药童小青与小冲正等得着急,一见二人过来,抢过麻袋,拎出里面的山鸡,笑道:“怎么这么慢?”
小天笑道:“不是怕凌老头子发现吗?这可是我和小江好不容易才捉住的。”
“要是你们天天去河西府拿药就好了,咱们就天天有烤鸡吃。”
江慈忍不住敲了一下小青的头:“你当次次能撞上山鸡啊,我和小天也是捉了半天才捉到。再说,如果再也不用去河西拿药,就证明咱们长风骑再无伤兵,那才是好事。”
小青嘿嘿而笑,掏出匕首,将山鸡开膛破肚,江慈来了兴趣:“别烤,我弄个叫化鸡给你们吃。”
三人早对江慈厨艺有所耳闻,自是大喜,递上偷来的油盐之物,江慈熟练炮制,三人看得目不转睛,不停咽着口水。
将泥鸡埋入火堆下,江慈拍去手中泥土,笑道:“好了,等小半个时辰再挖出来,就可以吃了。”
四人在医帐共事数月,也结出了深厚的情谊,此时说说笑笑,又干着偷食烤鸡的“大事”,自是畅心。再说一阵,江慈兴起,索性为三人哼上了几段戏曲。
秋风送来阵阵桂香,江慈在心中算了算日子,恍然愣住。待叫化鸡出土,她悄悄地用大萝叶包了一块,放在身后。
四人吃得极为过瘾,又偷偷溜向军营,江慈忽感肚痛,往一边的小树林跑去,小天等人自回营帐。刚走到军营,正撞上裴琰带着长风卫巡营。他盯着小天看了一阵,小青壮起胆子看了看,小天嘴角还沾着一丝鸡肉,三人只得老实招供。
裴琰听到“叫化鸡”三字,眼神一闪,淡淡道:“江军医呢?”
小天只得往小树林指了指。
穿过小树林,再往营地西面走上约一里半路,有处小山坡。江慈乘着夜色溜至山坡上,在一棵松树下停住脚步,“喵喵”叫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树上也传来极不情愿的猫叫声。
江慈笑着攀到最大的树杈处,卫昭靠着树干,转着手中的玉箫,凤眸微斜:“约我来,你自己又迟到。”
江慈一笑:“我认罚,所以带了样东西给你。”说着从怀中取出用大萝叶包住的叫化鸡,递给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