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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191)

江慈折腾几日,见无作用,自己便也泄了气,仍旧好饭好菜地伺候着,卫昭依旧静静地吃着,并不多话。

这夜卫昭饮完茶,在木屋门口站了片刻,忽道:“走走吧。”

江慈不明他的意思,见他往桃林走去,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春风吹鼓着卫昭的宽袍大袖,他在桃林中走着,宛若白云悠然飘过。江慈跟在他的身后,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感受着这份春夜的静谧与芬芳,仿若回到了邓家寨,飘浮了半年多的心,在这一刻,慢慢沉静下来。

她凝望着夜色中的桃花,忽然觉得,这一刻,竟是自去岁长风山庄陷入漩涡之后,最为平静轻松的时刻。曾几何时,自己是那样渴望远离邓家寨,到江湖上闯荡历险,可真的经历这重重风波之后,发现自己心底里最想要的,却还是这一份宁静―――

卫昭停住脚步,转头见江慈若有所思,神情静美安然,不由微笑:“又想家了?”

“嗯。”江慈慢慢走着,伸手抚上身侧的桃花,轻声道:“我家后山,到了春天,桃花开得和这里一般美。我和师姐,会将落下来的桃花收集,然后酿‘桃花酒’。”

“你还会酿酒?”

“也不难,和你们月落的‘红梅酒’差不多,就是放了些干制的桃花,少了一份辛辣,多了些清香。”

卫昭转身,望向西北天际,夜色昏暗,大团浓云将弦月遮住,他眉目间也似笼上了一层阴影,但瞬间又复于平静。

夜风忽盛,二人静静立于桃林中,都不再说话。

风,凉意渐浓,也将数瓣桃花卷上卫昭肩头。江慈转头间看见,忍不住伸手替他轻轻拈去。

卫昭静静看着江慈将花瓣收入身侧的布袋之中。一阵细雨随风而来,江慈抬起头,正见卫昭明亮的眼神,如星河般璀璨。

江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惊,便对他笑了笑。

不远处的小木屋灯烛昏黄,身侧桃花带雨,眼前的笑容清灵秀丽。卫昭慢慢伸出手来,将江慈被细雨扑湿的几绺秀发拨至耳后。

他手指的冰凉让江慈忽然想起那夜他冰冷的身子,心中再度涌上那种莫名的感觉,却又不敢看他复杂的眼神,低下头,迟疑片刻,轻声道:“三爷,你身子刚好些,不要淋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昭的手指一僵,心底深处,似有某样东西在用力向外突起,但又似被巨石压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慈听得他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怕他伤情复发,忙上前扶住他的右臂:“三爷,你没事吧?”

卫昭痛哼一声,猛然闭上双眼,将江慈用力一推,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雨,由细转密,将卫昭的长发沁湿,他在风中疾奔。

那日,为何不将她还给裴琰,真的只是,自己不愿过早露出真容吗?

这些时日,又为何会日日来这桃园,真的只是,为了看这一片桃花吗?

这夜,蒙蒙春雨中,响铃惊破京城的安宁,数骑骏马由城门直奔皇宫,马上之人手中的紫杖如同暗红的血流,洇过皇宫厚重巨大的铜钉镏金门。

卫昭久久立于皇城大道东侧石柱的阴影中,看着那道血流,和着这春雨,悄无声息地蔓延。

皇帝从睡梦中惊醒,披上外袍,多日来担心的事情就在眼前,他的面色反而看不出一丝喜怒。

重臣们集于延晖殿,心情都无比沉重,见皇帝进殿,匍伏于地,山呼的万岁声都透着忧虑。

皇帝冷声道:“少废话,该从何处调兵,如何调,谁领兵,即刻给朕理个条程出来。”

兵部尚书邵子和这段时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眼下早已是青黑一片,撑着精神道:“皇上,为防桓国进攻,本来是已经布了重兵在北线的,但后来见桓国没动静,便调了一部分去娄山支援宁将军。桓国这一攻破成郡,南下五百里,郓州、郁州、巩安兵力不足,即使将东莱和河西的驻军都顶上去,只怕还不济事,如果不从京畿调兵,就只得从娄山往回调兵了。”

静王面色沉重:“娄山的兵不能动啊,高成新败,宁剑瑜苦苦支撑,若还要抽走兵力,只怕薄贼会攻破娄山。”

庄王无奈,说不上话,低下头去。

董学士思忖片刻道:“成郡退下来的兵力,和郓州等地的驻军加起来,不到八万,只怕抵不住桓国的十五万铁骑,此次他们又是二皇子亲自领军,易寒都上了战场,看样子是势在必得,必须从娄山调兵。”

太子看了看皇帝的面色,小心翼翼道:“父皇,由谁领兵,也颇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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