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给你你不要,等我真收下了你又说我脸皮厚,你们这些人,没一句真心话,活得多累!”
卫昭不再说话,脚步加快。江慈笑道:“三爷,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卫昭不答。江慈婉转起调,唱出一首《对郎调》,卫昭有些心烦,骈指反手点出,却在指尖要触到江慈的哑穴时,硬生生停住,又收了回去。
江慈看得清楚,知他终被自己的话拿住,自己暂时得保安宁,歌声便多了三分愉悦之意,如滚珠溅玉,清脆娇柔。卫昭默默而行,忽觉这曲调也不是那般刺耳,不由加快了脚步。
将近天黑,三人到达了玉屏岭。寒风更烈,吹得江慈有些睁不开眼。
平叔望了望天色:“少爷,看来今天是赶不回星月谷了,得在这荒山野岭找个地方歇上一宿。”
卫昭将江慈放落,四顾看了看,身形几个腾纵,攀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跃落下来:“平叔,那边有户人家,你去看看。”
平叔点点头,转身而去。
江慈略觉奇怪,见卫昭负手立于雪中,并不说话,便也未细想。
不多时,平叔回转,点了点头,卫昭仍旧将江慈负在身后,沿小路而上,到了那幢木屋前。
江慈昨夜整夜逃亡,饱尝惊恐与艰险,又被这喜怒无常的没脸猫负着在风雪中行了一日,此时乍见屋内透出的桔黄色的烛光,鼻中隐隐闻到饭菜浓香,忽然想起远在邓家寨的小院。若是自己没有离家游荡江湖,此刻,定是与师姐在那处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吧?
卫昭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见江慈怔怔望着木屋,面上闪过不耐之色,右手抓上她的衣襟。江慈醒觉,平静道:“三爷,我是人,我自己会走,不用您把我当小狗小猫一样拎来拎去。”
卫昭松手,冷笑一声,转头入屋。
江慈随后而入,卫昭已在堂屋中的桌前坐定,平叔奉上竹筷,卫昭并不抬头,冷声道:“是人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江慈边坐边道:“这屋子的主人呢?”她握起竹筷,夹起一筷萝卜丝送入口中,觉这菜并不热,稍有些凉,心中一惊,猛然站起身来。
卫昭斜睨了她一眼,江慈心中既愤怒又悲哀,轻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卫昭从容地吃着,慢条斯理道:“你认为,我会把他们怎么样?”
江慈觉双手有些颤抖,对面前这人的恐惧让她想坐回桌边,忽略这一家人可能早被平叔杀人灭口,装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吃着这“可口”的饭菜;可她又无论如何做不到视而不见,只是呆呆地站在桌边,定定地望着卫昭。
卫昭抬头看了看她,嘴角涌起不屑的笑意:“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替别人打抱不平,也不想想自己有几分几两!”
江慈退后两步,轻声道:“请三爷继续用餐,我不饿,就不陪您了。”说着转身出了堂屋,立于门前的大树下,任狂飞的雪花扑上自己的面颊,来冻结心中对这些滥杀无辜之人的痛恨之情。
四周的高山深谷陷入浓浓夜色之中,江慈低头望着雪地,难过不已。
积雪被轻轻踏碎,江慈转过身去。平叔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过来。”
江慈有些迟疑,终跟着平叔步入木屋西侧的一间柴房。平叔举起手中烛火,江慈看得清楚,柴房内,一对农家夫妇与两个幼童正被并肩放在柴垛中,呼吸轻缓,显是被点住了昏穴。
江慈一喜,平叔道:“他们是月落族人,少爷虽不欲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但也不会允许我滥杀自己的族人的。”
江慈低下头去,平叔语气渐转严厉:“小丫头,你听着,你已累得我们没有按原计划回到星月谷,若再多嘴多舌,横生枝节,不要怪我不客气!少爷容得你,我可容不得你!”
江慈轻“嗯”一声,转头出了柴房,步到堂屋,默默坐到卫昭身边,草草吃过晚饭,又将碗筷收拾干净,烧好热水,提了出来。
卫昭与平叔正坐于堂屋的火盆边烤火,平叔往火盆中添了把柴禾。卫昭修眉入鬓,乌发如云,双目微闭,斜靠于竹椅之中。火光腾跃,将他的面容映得如桃花般绮丽。
江慈将在厨房寻到的一块麻布浸入热水中,细细拧干递到卫昭面前:“三爷。”
卫昭半晌方睁开眼,看了看那块麻布,又闭上眼:“不是说不再服侍我吗?怎么,当奴才当惯了,不知道怎么做人了?”
江慈一噎,半晌方道:“先前是我错怪了三爷,三爷别往心里去。现在是我心甘情愿为三爷做事,算是赔礼道歉,称不上奴才不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