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平静道:“我是平民女子,武功低微,但你不能随意驱使奴役我,也不能随意点我穴道、更不能打我骂我。我是你手中的人质,裴琰是否会为了我而听你的话,我管不了,那是他和你之间的事情,但我绝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跟在你身边,看你们如何将这场戏演下去,看你们如何挑起明春的那场大风波,但我,绝不会参与其中。”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江慈控制住轻颤的双手,坦然无惧地望向卫昭:“我打不过你,是你的俘虏和人质,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没出息的丫头,但你若不能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宁愿一死。”
卫昭长久地沉默,心中有个声音直欲呼涌而出:真正的人?!你要我把你当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那么谁又把我当人来对待了,谁又真正把我的族人当人来对待了?!在世人眼中,我们月落族人,永远只是悲哀与耻辱的歌姬和娈―――,我卫三郎,永远只是――
他凝视着江慈,那苍白面容上的神情有着稚嫩的坚定,便如同多年以前,被师父送到玉间府时的自己。当师父松开自己的手,自己也是这般稚嫩而坚定吧。自己又何尝明白,这十多年来的屈辱时光,竟是这般难熬,如时刻在烈火上煎烤,在冰窖中冻结。
那美如月光、柔如青苔,只想永远依在姐姐身边的萧无瑕,就在那一刻死去,活着的,只是这个连复仇都不感到快乐的卫三郎―――
卫昭忽然大笑,笑声在雪野中远远的传开去,如同一匹孤独而行的野狼,呼啸于苍茫大地。
他笑声渐歇,走到江慈身边,轻轻抽出她手中匕首,放到手中掂了掂,吹了声口哨,转身而行。
江慈仍怔立原地,卫昭回过头来:“走吧,这里荒无人烟,有野兽出没的。”
江慈打了个寒噤,提起沉重的步子,勉力跟在卫昭身后。卫昭回头看了看她,右臂一伸,将她扛在了肩上,江慈怒道:“你又―――”
卫昭轻笑一声,右手托住江慈腰间,用力一抛,江慈身子在半空翻腾,再落下时竟坐在了他右肩。卫昭笑道:“坐稳了!”脚下发劲,在雪地中如一缕黑烟,飘然前行。江慈坐于他肩头,平稳至极,大感有趣,又知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心情终逐渐放松。
五十、箫声魅影
“三爷,能不能问你件事?”
卫昭沉默不答。
江慈似是极为好奇:“你怎么算到我会往北逃,而不是其他的方向?”
卫昭仍是不答,他长袍飘飘,在雪地中行来若流云一般,寒风卷起他披散的长发,数绺拂过江慈的身边。江慈索性取下自己的发簪,轻轻替他将长发簪定。
她这一侧身,便未坐稳,向后一仰,卫昭的手托仼她的腰间,微微用力,江慈身形翻动,又伏在了他的背上。卫昭负着她前行,他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地送入江慈耳中:“我有象猎豹一样的鼻子,能闻出方圆十里以内的气味,你信不信?”
江慈笑了笑,心中却愈感好奇,忍不住猜测起来。
“是不是你一直没睡,我每一次上茅厕,你都在跟着我?”
“那么就是平叔在跟着我?”
“还是我躲在树林里,让你知道了?”
“要不,就是我在长乐城暗中买泄药时,平叔知道了?”
卫昭忍不住微笑:“我若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我的视线,你无论去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你信不信?”
江慈“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却直嘀咕,不明白这没脸猫为何能逮到自己,眼下既然逃亡行动失败,总得弄清楚是何原因,也好为下次逃离做准备。只求能再次将他麻痹,寻找一丝出逃的机会。
她正嘀咕盘算间,卫昭忽道:“你呢?”
“什么?”江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之前装低伏软提出服侍我,又事事忍气吞声,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好找机会逃离吧?还用我的银子买了泻药和匕首,倒看不出你这小丫头,挺会演戏的。”
江慈冲卫昭的后脑勺瞪了一眼,从怀中掏出银票,低头拉开他的衣襟。
卫昭面色一变,猛然扼住她的手,江慈吃痛,急道:“我把银票还给你,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暗算你,我也没那本事。”
卫昭眼神闪烁,松开右手,淡淡道:“三爷我赏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理。”
江慈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依旧将银票揣入怀中。
卫昭摇了摇头:“你不但会演戏,脸皮也挺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