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放前几日勘查地形回来,那处水位已降了许多,昨日聂葳又派人去看了一次,现在水流平缓,如果乘夜抛入一些沙包,战马过河应当不成问题。”慕王爷平静道。
众将纷纷点头,其中一名却似有些愤然:“王爷计策是好,可为何每次这种既刺激过瘾又能立功的任务都派给虎翼营,也未免有些循私,不公平。”
数人笑了出来:“冯先锋,你现在出去和侯爷再打一架,打赢了,王爷自会派你上了。”
慕世琮冷竣幽黑的目光投向那冯先锋,冯先锋挑衅地望了回来,众人觉得气氛陡然紧张,想着可能又要有一场龙争虎斗,均是兴奋中又有一丝不安,默默地看着二人。
慕王爷也不发话,神情漠然,只是眸中偶露的精光透出一丝玩味与审视。
慕世琮与冯先锋对望片刻,眼中寒光忽然收敛,轻轻一笑,帐内诸人眼前一亮,感觉这一刻仿佛有清凉的风轻轻拂过面颊,又如有夏夜的露水悄悄地沁入了心间。
众人皆张大嘴,看着慕世琮平静地走到案前,淡定地低头看着地形图,那冯先锋愣得片刻,眼中愤意渐渐消去。
慕王爷也低头望向地形图,嘴角慢慢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二一、抢渡
灿烂无垠的星空下,虎翼营精骑轻甲,风驰电掣,夜风中,将士们悄然无声,只闻马蹄疾响,气氛凝重而又肃穆。
经过两天的调度,柳叶滩已被聂葳派出士兵连夜投入大量沙包和石块,而卧龙滩的诱攻战也已准备就绪,虎翼营终从大营开拔,赶往柳叶滩。
经过半日的急行军,亥时初,虎翼营到达了卧龙滩前军驻营处,为防马蹄声惊动对岸西狄军,骑兵们皆下马牵辔而行,于子时赶到了柳叶滩。
慕世琮负手立于河边,只见月牙河在星光下如一条白绸,静卧于广褒大地,而柳叶滩狭长幽远,两岸相距极近,确是一处抢渡的好地方。
他回过头来:“孔瑄,下令全体休整,待卧龙滩那边火起,我们再过河。”
孔瑄下令后转过头来:“侯爷,如果西狄军在对岸设了巡哨,可有些麻烦。”
“你先带一些人潜过去,干掉那些巡哨的,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个多时辰,你在对岸等我们。”慕世琮眼神投向月牙河对岸,闪闪生辉,虽知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而又危险的战争,他心神却十分平静,如井中水月,不起一点波澜。
眼见孔瑄带同上百人下河潜向对岸,消失在黑暗之中,慕世琮回过头来,见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一旁,身形清瘦,却如即将出鞘的宝剑,眼中有一种清朗的光芒,神色如河水般平静,她身旁的青云却似有些不安,头不停地轻甩摇晃。
慕世琮走过去轻拍了几下青云的头,青云渐渐安定下来,蓝徽容微笑道:“看来侯爷还是驯马高手。”
听到驯马,慕世琮心情更为放松:“我驯了几匹好马,‘追风’给了孔瑄,等战事结束了回潭州,你再选一匹。”
“多谢侯爷,不过这青云是我自幼养大骑惯了的,舍不得换。”
两人正说话间,队伍后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慕世琮有些不悦:“深夜行军的规矩忘了吗?”
几个人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来:“侯爷,是崔放这小子,悄悄跟了来。”
崔放噘着嘴走近,看到慕世琮阴沉面色,不敢出声,慕世琮冷冷地看着他:“你越大越出息了,竟敢偷偷跟了来?!”
崔放隐有惧意,强撑着道:“侯爷,我也不小了,你老是不让我上战场,我想杀西狄人都想疯了。求求侯爷,就让我上吧。”
慕世琮断然道:“不行,这是军令,趁着战事没开始,你即刻回大营。”
“来都来了,侯爷可别赶我回去,我一个人,行夜路会怕的。”崔放做了个鬼脸,旁边的士兵轻笑出声。
蓝徽容有些好笑:“崔校尉上战场不怕,走夜路倒怕起来了?”
崔放向她吐了吐舌头,却眼巴巴地望着慕世琮。
慕世琮目光在崔放身上流转,微风清凉,拂过面颊,他忽然想起那年在死尸堆里将只有十岁的崔放抱起的感觉,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战袍,眼中全是惊恐之色,那时的自己还是那骄傲张扬却又心地慈软的小侯爷,五年过去,血与泪将自己的心变得日益冷酷,只有看到崔放,才能隐隐看到当年那个纵情而善良的自己。
静默良久,慕世琮平静道:“方校尉。”
“是,侯爷。”
“你送阿放回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