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来,握住林归远的手,颤声道:“君儿,你是神医,你母亲她,到底还有没有救?”
林归远跪于地上,磕下头去:“父亲,您就陪她过完最后的日子吧!”
燕皇将若华紧紧地抱在怀中,全身颤抖,仰天悲号:“若华!若华,你为什么这么傻啊!”大雪中,他的哭号之声如同寒风呼啸,久久地在崖顶回响。
清洛慢慢走到皇帝身前,两人长久地对望,眼中均落下泪来。清洛伸出手,替他拂去发上身上积雪,替他整好头上束冠,凝望着他的眉眼,泣不成声。
皇帝嘴角抽搐,紧紧拉住清洛的手,哽咽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清洛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皇帝忽然抹去眼中泪水,拉着清洛的手向亭中冲去,清洛忙将他拉住:“小珏,你要做什么?!”
皇帝望向燕皇怀中的庆若华,泣道:“我要问她,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清洛悲难自抑,拉过他来,将他搂入怀中,但他已是如此的高大,她仅及他的下腭,两人亲近感觉渐生,如同重回母亲体内,相依相偎,再也不愿分开。
皇帝低下头来,将下腭抵在清洛肩头,无声地哭泣着,至高无上的天子此刻是如此无助,十七年来敬若天神的母后原来竟是杀父杀母的仇人,十七年来生母竟始终是一缕冤魂,十七年来同胞姐妹竟一直流落在外,多年来的君临天下、至高无上始终只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棋局,还有,一直引以为傲的高贵帝王的身上,原来竟也流着万众‘唾弃’的庆氏的血魂。
大雪继续下着,风倒是渐渐息了,于是雪花便下得无声无息,如一片片洁白的玉兰花飞舞,铺上茫茫大地,将整个山崖浓浓的裹住。
燕皇紧紧地抱着若华,不能移动一步,林归远跪于父母身边,也是无法思虑与行动。
五人之中,清洛率先清醒过来,她松开皇帝,替他拭去脸上泪水,柔声道:“小珏,你得坚强些,万事等下崖之后再作决定,好吗?”
皇帝得她慰怀,心中稍稍平定,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敢再望向亭中三人,他不知要以何种心态去面对那个‘母后’,去面对另外两个至亲之人。
庆若华只觉后脑一阵阵的疼痛,心也一下下的抽搐,二十年来的精神支柱于一瞬间坍塌,让她茫然无措。她在白茫茫的雪野中奔跑,耳边尽是他深情的呼唤声:“若华,若华,若华,回来,回来!”
要回去吗?还有回头的路吗?父母祖先灵前发下的血誓,割皮挫骨换血的痛苦,以身事仇的屈辱,满手血腥,满腔愤恨,这一步步走来,还有回头的路吗?
他仍是在她耳边不停呼唤:“若华,回来!若华,我等着你,君儿也等着你!”
君儿?君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把你丢下,让你在仇恨中长大,威逼于你,母亲怎还有颜面见你,怎还能够回头啊!
一股暖流从她右手传过,融化掉她体内的寒意,一股寒气从她左手传入,冰镇住她体内的烈火,内息渐渐平稳,她睁开眼来,白皑皑的大雪仍在漫空飞舞,自己落于他温暖的怀抱,握住自己左手的是他,握住右手的是君儿。
这两个男人,成就了她的一生,在她生命快要结束之时,又都守在了她的身边,原来,此刻,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啊。庆若华嘴角浮起满足的笑容,正待闭上眼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却见两双寒星一般的眼眸,射出莫名的光芒,撑住了自己沉沉欲坠的眼皮。
她心中一个激凌,强自睁开眼来,望向默默看着自己的清洛与皇帝,忽然浅浅一笑:“你们是姐弟,她是姐姐,你是弟弟!”
她又望向燕皇和林归远喘息道:“好了,你们都在这儿,也终于亲人相认了,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可以安心去见我的父母了,再也不用活得这么累,再也不用想复仇的事情了!”
说完她又待闭上双眼,皇帝却猛然冲了过来,冲到她面前狠狠道:“你听着,朕不准你死,朕还有话要问你,你不准死!”
清洛忙上前将他拉起,转头向林归远喝道:“二哥,你傻了吗?还不快护住她的心脉!”
林归远一震,忙拍上母亲胸口大穴,又拂上她的睡穴,庆若华眼前一黑,沉沉睡了过去。
清洛上前扶起燕皇和林归远:“舅舅,二哥,现在先下崖,下面战事还需你们和小珏前去平定,拖得太久恐有变故。”
燕皇将若华抱于怀中,微微点头,清洛牵着皇帝,林归远行前,五人离开木亭,踩着积雪,转过山路,向崖边索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