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林归远渐渐恢复平静,身躯不再剧烈颤抖,萧慎思几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林归远却开始说起胡话来,他眉头紧锁,口中不停呼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人!你们不要逼我!”清洛终忍不住,澘然泪下。
燕皇面上神情极为痛苦,颤抖着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萧慎思拉了一下清洛,众人退了出来,清洛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待得屋中不再有旁人,燕皇仰起头来,老泪纵横,抱着林归远不停摇晃,泣道:“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君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若华,我知道你恨我,你来将我千刀万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君儿?为什么把他逼成这样子?你既带着他出了流光塔,为什么还要让他承受这冰火蚀骨之痛?!你到底在哪里?不要让这仇恨继续下去了,求求你了!不要让君儿再承受这份痛苦了!你要复仇,我正在全力帮你做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君儿!”
这一夜,无人能够入眠。燕皇抱着林归远整整坐了一夜,萧慎思也心潮起伏,无法入睡,清洛更是愁情充塞心头,整夜在窗前院中游游荡荡。
四七、陌上花开缓缓归
清洛心中愁思翻涌,疑云重重,二哥到底是不是燕皇的儿子?燕皇当年为什么和若华分开?燕皇所查爹娘过去之事为何如此蹊跷?难道自己的身世也有问题不成?眼下二哥又病倒了,爹爹虽说救醒了,但不知关在何方,大哥现为阶下之囚,这种种困境如何解开?
她在院中,窗前,廊下不断地徘徊着,夜间寒雾沁湿了她的衣裳,隐约听到房中传来二哥的梦魇呼喊及燕皇的抚慰声,竟觉得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凄凉,伤痛彷徨。
后半夜,林归远逐渐地安静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燕皇才稍稍平定心情,呆呆地看着林归远的面容,努力想从上面寻找他幼时的印象,想起他自半岁后便再未享受过自己的疼爱,再想起他发病时所受的痛苦,心如刀绞。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那武功盖世的剑谷公子,他只是一个舔犊情深、爱子心切的普通父亲而已。
当天空露出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清洛便在小厨房内忙开了。昨夜二哥发病时的痛苦模样时刻纠缠在她的心头,想起几个月来和二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觉他总是无言地站在她的身边,从不索求什么。而自己对他,却从来没有过丝毫的付出和帮助,也从不曾想过要去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此时此刻,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林归远在梦中看见自己的心碎成了无数片,片片都在空中幻成冲天的火光,四溅的鲜血,回旋在耳边,变成那梵唱佛音,透出无限悲怜之意。自己在心灵的碎片中不断地挣扎,试图逃脱这命运的桎梏,却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援手。
直到后来觉得有一团温暖的气流将自己包住,才逐渐从空中飘落于地,心也慢慢合拢,再次将那痛苦的回忆封锁在其中。
他悠悠醒来,感觉心虽然疼痛,但至少还在,禁不住一声苦笑:林归远,四年之前你没死成,四年之后依然如此,这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呢?
伤感间,忽觉得头顶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那眼中射出无限关怀之意,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猛然坐起,冷冷地道:“燕皇陛下,不知又有何赐教?”
燕皇一愣,心缓缓裂开,叹道:“孩子———”
林归远急急打断道:“在下不是陛下的孩子,陛下认错人了,在下的父母现在熹州家中。请陛下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
燕皇伸出手来想抚上他的面颊,林归远却将头扭向另一侧,冷冷说道:“陛下,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也不会承认什么的。您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
燕皇手停在半空,好一会才落了下来。虽然有满腹话儿要说,但想起太医说过他的心疾不能再受刺激,心中清楚不能再逼迫于他,只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柔声道:“朕说过,不会再逼你,你就———”
这时,清洛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粥,见林归远已醒来,开心叫道:“二哥,你醒了!”也不理燕皇,将粥端到床头,笑道:“二哥,昨夜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来,试试我煮的粥,加了料的,保证你余香绕喉,三日不绝。”
林归远见她笑靥如花,娇俏动人,瞬间便忘记了燕皇的存在,微笑道:“让三妹担心了!”
清洛坐在床边,细细的、温柔地喂着林归远吃粥。燕皇看着两人情形,看着林归远面上恬淡的笑容,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悄悄地走了出去。行至门口,与正要进来的萧慎思擦肩而过,两人对望一眼,却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