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负责为宁重楼诊病疗伤的大夫站在家主的卧房门外,看到秦家二小姐,他先是恭敬行礼,而后叮嘱道:“二小姐,恕在下多嘴,请您一会儿见了家主,尽量轻声细语,说话小心,莫要刺激着家主情绪波动太大,否则于他病体不利。”
秦瑶随口问道:“家主大人为何昏迷多日,究竟有何病症?”
大夫解释道:“据在下诊断,家主大人曾经被江湖人以邪术控制心神。您也该知道,家主大人曾经习武走火入魔,失神忘智浑浑噩噩,早有病根。虽然经多年调养,渐渐记起过往,不过……总之,还好,家主大人意志坚定,终于熬过了心中那段痛苦险境。他如今算是彻底清醒过来,慢慢心结打开之后,应该能完全康复。”
秦瑶免不了好奇多问了一句:“家主大人心结在哪里?本小姐可否帮上忙,劝慰开导?”
大夫未曾料到平南王的千金如此随和热心,而且看起来对宁家家主颇为尊重关照,正顺了医者慈悲之心。将心比心,大夫于是也认真指点道:“家主大人想必是已经记起归家之前所有的伤痛过往,唉,人这一辈子难免犯错,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在下推测,家主大人应是为情所困,因情纠结。在下终归是外人,不便仔细问询。二小姐身份尊贵,倘若能得空帮着劝上几句,让家主大人吐露心声,散了郁结,这样是最好了。”
秦瑶心说不用问宁重楼心结在哪里,她大致也猜的到。现在宁重楼想起了过往,脑子应该也清楚了一些,会相信廿一才是他的亲子吧?她是否可以和盘托出,与他商量稳妥应对之法呢?不对!潜伏在宁家的李牧云这么多天都在干什么?李牧云难道不怕宁重楼恢复记忆生了恨,想要拿他是问吗?
秦瑶百思不得其解,朝着最坏的方向想,猜测李牧云可能另有阴谋算计,不过无论如何,她与清醒的宁重楼进行一次深谈势在必行。
秦瑶进了宁重楼的卧房,闲杂人等都被宁重楼遣退。
秦瑶尚未开口,宁重楼就已经迫不及待问道:“廿一,他怎样了?”
秦瑶故作不解道:“家主大人为何开始关心本小姐的奴隶了?莫非……”
宁重楼面露痛苦焦虑之色,忐忑道:“二小姐,我这些天越发清醒,已经是想明白,当时我应该是被李牧云以摄魂术控制,才鬼迷心窍。他的话明明是有很多破绽,我……我想,廿一,他,真的会是如你所说那般。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们。既然你是平南王的千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瑶略觉欣慰,看来宁重楼还不算太糊涂,他肯对她摊牌,说明他对她仍有信任,那么事情就有的商量。
秦瑶正色道:“家主大人,您的骨肉尚有据可查,可是我的生母早就去世,我与王爷之间是否真父女谁能作证?再者,被王爷当作复仇的棋子来用,看着所爱之人受尽折磨,看着无辜的宁家遭到牵连,我良心过不去。如果我可以重新选择,我也许不会回到王府,宁愿继续流落街头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的我,身不由己,处处算计,一步走错说不定便丢了命还连累无辜。我不愿意这样提心吊胆过活,我不愿再见我爱的人跪在别人脚下被人欺凌。难道我的想法有错么?人都是父母生养,奴隶也是人,缘分天注定,我喜欢廿一无论他身份如何,有错么?”
秦瑶这些天帮衬宁家所作所为,左礼谦早已对宁重楼如实汇报。此时此刻,她眼中一片诚恳讲出这番话,情深义重,怎能不打动宁重楼的心?
“瑶儿……”宁重楼不知不觉拉近了称呼,感慨道,“我自然是信你。廿一能遇到你,能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秦瑶神色一变,质问道:“家主大人既然清楚了廿一的身份,难道不打算相认么?哪怕是暗中给他关怀照顾也好。您可知他多么渴望父亲的关爱?他一直知道您就是他的父亲,他不敢认,怕拖累我,怕让宁家抹黑,怕您嫌弃他。我知道您多半心内还是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儿子,可就算是哄哄他,他亦会觉得欣喜万分。”
“我……”宁重楼无来由心中揪痛,他不用问也知道廿一受的是怎样的苦,也许比他看到的还要重上数倍,甚至还包括他不经意间的伤害。摄魂术控人心神的道理他明白,若不是心中有了间隙疑虑,旁人也不可能趁虚而入。他真的是,不愿接受那样的儿子。但他亦有身为父亲的责任,他必须接受,必须面对现实。
秦瑶见宁重楼欲言又止面色阴郁,她不禁怀疑自己言中,戳到了他到目前为止还无法正视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