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本至高至广之物,包容万象,众多门派,皆有长有短,专攻某术,唯有山海门集百家之长。
《山海剑诀》就如同山海门,是个大杂烩,刚柔并济。
第五重剑诀之前,沉稳如松,大开大合,从第六重后,剑势却转向轻灵,飘忽灵逸,横劈刺挑,行云流水,风流韵味,却暗含杀机。
方拾遗练了一遍便停下来。
经过绿水镇的事,他模糊感觉到,毫无实战的练剑是无用的。若是彼时能再有经验些,也不至于被女童鬼伤到。
他练剑悟剑再快,到底还是有所限制。
孟鸣朝捧着脸看方拾遗练剑,眼睛睁得溜圆,见他停下来了,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方拾遗的腰巴巴地问:“师兄,我也可以练剑吗?”
方拾遗低头看了眼这团子,笑了:“自然可以。门内弟子皆是五岁开始由师长带着习剑,不过师父不在,我来教你。”
看看这孩子弱不禁风的体格,他心里暗叹,寻了棵树,砍下根粗长的枝节,一撩下摆,席地而坐,翻手开始削。
孟鸣朝坐到他旁边,好奇地张望。方拾遗手巧,不过片刻,一把木剑的雏形已经出现。
“等到你十五岁,就能进‘剑丘’寻剑,若是找不到与你心神呼应的剑,师父会给你铸一把。”方拾遗边削边说,望舒锋锐难当,木屑翻飞,他手上不停,还有空侧头向孟鸣朝一笑,“本来现在该带你去领一把铁剑,不过那剑太沉,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换,先用师兄给你削的木剑。”
孟鸣朝垂下眼,安静了片刻,轻轻问:“师兄对谁都这么好吗?”
木剑出了形状,磨去木刺,方拾遗顺手撸了把小孩儿的头发:“当然不是。”
孟鸣朝倏而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的侧容,内心缓缓淌过一股暖流,挨到方拾遗身边,在他肩上蹭了蹭。
木剑削好了,方拾遗琢磨了下,在剑柄雕了只圆滚滚的鸟儿,刻下“鸣朝”二字,又从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百宝囊里翻出个红绳结,当剑穗给穿上了:“师兄课上亲手做的,丢了就打你屁股,罚抄一百遍《山海门经史》。”
他说着,露出细白的牙,少年的飞扬神采都压在了一双眉目间,笑得好看:“来,师兄教你练剑。”
当晚回去,孟鸣朝的腿都站不太稳。
小孩儿瞧着一戳就倒,性子倒是坚韧,提着小木剑跟着方拾遗练了一天,回来时困得眼皮子睁不开,饭都是方拾遗一口口喂的,喝了药就倒,呼呼睡得沉。
方拾遗好笑地捏捏他的脸,给他擦了嘴,脱下外裳抱床上躺好,随即翻开回来时去藏书阁借来的医书,仔细地翻看。
一目十行看完半本,方拾遗才宽衣解带,上床休息。
身边的小团子睡梦里察觉到,慢腾腾地挪过来,往他怀里钻。
方拾遗给他掖好被子,闭上了眼。
修仙之人几乎是不做梦的,睡到半夜,方拾遗却恍恍惚惚做了个梦。
梦里场景与他的房间别无二致,他的意识飘到了半空,低头看着孟鸣朝在自己怀里翻来覆去不安分地滚,正笑着,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走到了床边。
那人穿着身黑袍,脸上似乎笼在云雾里,只能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眼尾修长,如若刀刻,分明冷硬,却又泛着点不清不楚的勾人味道。
有些……奇异的眼熟。
方拾遗思考问题的角度向来和常人不同,盯着这个人看了看,心里悚然一惊:莫非我居然抱着小师弟在做春.梦?
惭愧,太惭愧了。
刚闪过这个念头,床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这个方向一眼。
没发现什么,他又低下头,冷漠地看着孟鸣朝,眸子微微眯起,嫌恶之意几乎溢出,安静片刻,从过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
根根手指冷白如玉,搭在了孟鸣朝的脖子上。
冰冷的杀意弥漫出来,连梦里的方拾遗也被刺激得一抖。
他背上蹿过股恶寒,见那双手陡然收紧,心脏狂跳起来,密集的鼓点似的跳动在耳边,嘴开开合合,终于挣扎着大喊出声,怒不可遏:“住手!”
梦境镜花水月般,摇晃着破了。
方拾遗出了身冷汗,睁开眼看向怀里的孟鸣朝。
小孩儿睡得沉,不太舒服地扭了扭,月光投射而入,他细嫩的脖子上,赫然有几个青紫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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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瞬间,刺骨的寒意钻进了骨子里,带出一身的白毛汗。方拾遗脸色几变,目光沉沉地盯了会儿孟鸣朝脖子上的手印,轻轻呼了口气,伸手在那细细的颈子上抹过,手印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