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句中听的,老头儿翻白眼:“滚滚滚!”
方拾遗不客气,放下酒就走。
岑老头唉声叹气,摸摸他可怜的绿藤,听脚步声渐渐远了,掀了掀眼皮:“你那小师弟有些古怪,说不上来,注意着点。”
方拾遗浑不在意,挥挥手走了。
到浮云阁时,天色微亮。这处太高,仰望外间时,雾霭沉沉,漫天星斗依稀。
阔别几日,依旧热闹,小弟子们嘻嘻哈哈的,围在一张桌边起哄。
“三师兄三师兄,这位小师兄可以摸吗?”
祁楚正襟危坐,得到方拾遗的嘱咐,兢兢业业保护小师弟不被掐坏脸,肃容拒绝:“不可。”
小弟子们瞧不够新鲜,继续试图捏新来的小师兄两把,飞快地交流着八卦。
“难怪大师兄和二师兄消失了几日,原是为了带小师兄回来。”
“胡说,大师兄明明是去除鬼的,你们看,今儿小报上,大师兄回头条了!”
“写的什么?我灵石花光了,爹娘不给零花,买不到小报了……”
“听着啊——‘山海门新星出世除魔,一剑叱咤风云变幻!’”
方拾遗:“……”
哪来那么多风云给他叱咤,嫌秩序执法队不够厉害?
北天宫那年年争着来给师父送人头的老王八,前一阵不就因为毁坏公共山头被抓了!
拿着小报的弟子抑扬顿挫,充满感情:“‘……只见方少侠纵横腾挪,与二鬼相争不下,剑气纵横,风云变幻……据绿水镇张天师所言,方少侠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和善可亲,力大无穷……’”
方拾遗:“……”
求求你别写了!
比论文还闹心。
前排看书的萧明河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听到最后,腾地放下书,声音冰冷:“要吵滚出去吵。”
二师兄面如恶鬼,可怕极了。
小弟子们噤若寒蝉,赶紧闭嘴,回到自己座上,该干啥干啥。
人群一散,就见到孟鸣朝坐在祁楚身后,心无旁骛地在习字。
方拾遗今早抠摸半天,找出了当初温修越炼来教他习字的法器,本想让小孩儿在揽月居里习字等他下课回去,岂料小孩儿软绵绵的,稍稍吹口气就化成了粘糕,忽闪着泪眼不肯分开。
只能带来了。
方拾遗盯了会儿,掀开帘子走进阁内。小弟子们目光火热地望过来,显然是迫不及待想问问他在绿水镇的经历。方拾遗竖起手指,轻轻嘘了声,大家听他的话,又静下来。
大师兄与易先生斗智斗勇多年,浮云阁内最后一排的风水宝地都刻着他老人家的大名,现下旁边又添了个小桌子和个雪团子,等坐下了,嗅到淡淡的草木香,那股带孩子的感觉才真实涌上心头。
我才十六。
方拾遗恍惚心想。
这就当爹了?
旁边的雪团子扭过头来,露出一个奶呼呼的笑。
方拾遗心一横。
……当爹就当爹吧!
上完早课,憋了一早的小弟子们哗地围过来,眼巴巴地看看孩子,又看看方拾遗,看看方拾遗,又看看孩子。
孟鸣朝有点怕,缩到方拾遗怀里,悄悄看了一圈周围好奇的人,又将脸埋到方拾遗胸前。
方拾遗笑眯眯地拍拍他的头,一拍就把他早上给孟鸣朝勉勉强强扎上的角给拍散了。手僵了僵,他默默捏了个诀,让那两个小包子头别散,这才若无其事地抬起眼,潋滟的桃花眼多情含笑:“我不在这几日,有好好练剑吗?”
集中在孟鸣朝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几个小姑娘听他这么温柔,颊上飞上红霞:“大师兄……”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挤开:“大师兄,能给我们说说绿水镇上的事儿吗?”
“当真有吃人的邪祟吗?”
“您真的一剑劈开了数百口棺材吗?”
“……”方拾遗赶紧辟谣,“假的。”
然后一指沉着脸准备离开的萧明河,斩钉截铁:“他干的!”
萧明河抱着几本书,正想去藏书阁,闻声莫名其妙,转过头来。
到底是青葱年少,就算是畏惧,也没到心底。小弟子们对降妖除魔充满兴致,立刻换了人围攻,眼巴巴地跑去围住了萧明河。
萧明河被人围着,立时手忙脚乱,只能努力板着一张脸。
方拾遗抓住时机,鸡贼地抱着孟鸣朝溜了。
平日上完早课,方拾遗就来山海柱练剑。山海柱形似利剑,直指九霄,无数山海门前人在此练剑,剑气纵横,百余年前的尊者随意劈的一道剑痕,皆有参不尽的剑意。
他练剑时不喜欢后面有围观人群,练一式就收到喝彩若干,跟耍猴的似的,摸滚多年找到个偏僻的小角落,到了地方,把孟鸣朝放到旁边的青石上,抽出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