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浚只是看着他,迷茫的表情。
这时正好下人已端了水盆过来。原辰卿早已从下人的口中知道,萧远浚不喜欢别人服侍,看到有人进来,非打即骂,仆役们经常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因此不管做什么事都亲历而为,于是叫那人退下,为萧远浚洗脸更衣。
他拖着铁链,做事十分不便,于是让萧远浚开锁,萧远浚不但不肯,还暴怒起来,一巴掌就要打向他。
这一掌去势凌厉,原辰卿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萧远浚却忽然在距离他的脸只有一寸的时候停住手,转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自言自语地道:「野生狐狸如果要变成家养的,就要好好对他,不能打。」
原辰卿心中一酸,只好开锁的事绝口不提。
由于被锁在房里不能出门,原辰卿就陪着萧远浚。有时动情起来,两人便抱着欢爱一阵。他刚分娩过,自是不如武功高强的萧远浚那般精力旺盛,不用几天就只有躺着的分了。萧远浚看着他躺在床上,极为温顺的样子,凑了过去,舔着他的耳垂。
说他像狐狸,其实远浚更像狼一样,对待伴侣完全隐藏着自己的凶狠残暴,不仅温柔体贴,有时还会磨蹭对方的身体撒娇,但在伴侣舍身离去时,决绝地不再留恋人世之间,就连灵魂也愿意追随对方而去。
原辰卿亲了亲他的嘴唇,虽然是微笑的,但脸上却带着无限怜惜:「小浚,总是在家也不行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远浚顿住,抬头看他,瞳孔微微一缩:「你又想逃?」
原辰卿无奈地一笑,吻了吻他的眼睛:「傻瓜……要不要我发誓你才肯信?」看着对方脸上的阴狠神色掩饰不去的绝望,只得叹息一声,「好吧,如果我再离开你,就让我……」
萧远浚掩住他的嘴巴,摇头说道:「我不要你发誓。」停了一停,「如果你走了,我就去找你。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原辰卿心口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热,惯于掩饰的他此时凝视着萧远浚,任由着眼角渐渐被沾湿。
既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他这一生,也不过为了这两句话而已。
他握住了萧远浚修长的手掌,摩挲着上面细腻的掌纹,轻轻道:「我们的女儿还在苏州,等你给她取名字。你要是一直不出门,不就见不到她了么?」
「女儿?」萧远浚凝视他片刻,慢慢说道:「女儿……」
「对,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囡囡。没有儿子,你会不会很失望?」他轻笑起来。
「是女儿我们也一般地爱她。」萧远浚沉吟着想了一阵,说道:「我们叫她青青罢?」
萧远浚沉吟思考的样子,的确是十分迷人,原辰卿略微有些失神,忽然醒悟过来——青青?其实是在叫他卿卿罢?这也太肉麻了点。
他面颊微红,觉得萧远浚炽热的目光令他有些尴尬,于是说道:「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萧青青,的确是个好名字。」
「你肯让她跟我姓了么?」萧远浚有些奇怪地道。
虽然是疯了,偏偏他说的话又记得这么清楚。原辰卿只得咳嗽:「如果你肯和我出门,我就让她跟你姓。」
萧远浚思索了一阵,慢慢点了点头:「好。」
永安王病情好转的消息传到宫城,不仅原辰卿得了一堆赏赐,就连远在苏州的小郡主也得到了封赏,当今皇帝对这唯一的胞弟果然宠爱至极,按本朝律例,若非正妻所出的女儿,断然不能封为郡主,何况又生于王府之外。
萧远浚对这些赏赐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如果能哄得原辰卿开心自然最好。不料原辰卿只是皱眉:「钱还是自己赚的用得舒服,虽然天恩浩荡,但一辈子能用的钱也是有限。如果子孙后代有本事,不必我们留给他们,如果他们没本事,那些钱财也只会给他们败了去。」
萧远浚抓着他的手,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他生于宫廷之中,即使精绝六艺,武功绝顶,但他身为王爷,有皇兄掩盖他的光芒,又不能出将入相,即使他有君王之能,在世人眼中,他也与寻常权贵并无不同,万幸他向往的乃是畅游天下的生活,不愿与皇兄相争。
以前他发现原辰卿一辈子钻在钱眼里拔不出来,让他大为丧气。如今原辰卿一席话,让他蓦然惊觉,原来他喜欢他,并不只是一场误打误撞,但当初谁又想到,人称「小气狐狸」的原辰卿对钱反而看得最透澈。
准备停当,两人当即出行。萧远浚并不想带侍卫,原辰卿看他很久没出门,脸色白得可怕,担心出了意外,于是只让人暗中跟随。萧远浚终于肯信原辰卿没逃走的意思,解开他手腕上的镣铐,但常常握住他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