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姥姥的热心,我知道她的用意。几次都在我面前说他,品貌皆佳,又懂礼节,要是还没有家世……
我只是撒娇含混过去。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
倒是铺子里热闹得很。四叔家中有点事情,我便出来帮忙。
有伙计们些是与客家熟识了的,便攀谈起来。
“昨夜,不知南域又有什么军情急报了。”
我一楞,想着那些琐事,居然把夜里的牵挂都忘了。
“是呀,我们家大人,四更天就接到圣旨被传进宫。”
“听说,南域的军队都到雍州城下了。”
“是么?”
此时,荷香伸手朝街外一指:“小姐,尉公子来了。”
我闻声望去,果然是他,还有那少年。从拐角处向药堂走来。
依旧是一身青衣,脸上带着的淡淡倦意,也掩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的狂气。
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转眼看我。面上疲惫的阴霾与复杂神色一扫而尽,露出暖如煦日的微笑。
我低头避开。
荷香从内堂把姥姥请了出来。老人家一看见他就喜笑颜开,招呼他坐下。
他拱手道:“老夫人,今天家里出了些事,来迟了。还望包涵。”
姥姥说:“哪里,哪里。”
请他一同坐在扶手漆椅两侧。那少年立在他身后。
坐定后,他想起什么,唤着:“明连。”于是少年恭敬地将手中的木盒放在几上。
想必明连便是少年的名字,好生奇特。
他说:“上次见老夫人还不嫌弃,就又备了些点心,还请尝尝。”
“尉公子太客气了。”让荷香收下。
我在旁边的柜上拨算盘理帐,心里很惊讶,怎么他对别人都人模人样的偏刁难我呢。
姥姥说:“那么尉公子进里屋歇歇?”
他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放下帐本陪他的打算,回道:“我就在这儿陪闵姑娘坐坐。”姥姥也就立即明白,点头,回了屋。
荷香把茶承了上来,放在小几上。我忽然想起了那只金钿。
那日,姥姥从荷香那儿听到我的话,来劝我。我了解,姥姥怎么会不知道那本来就是这尉公子想送我首饰想的托词。她说,月儿,一个女儿家,也不能太傲气了,是不。
于是,就此收下。
我想,除开第一次的冒犯。他的一切都没有恶意,有时是好心的。确实是我太……
姥姥说得在理。旁观者清。荷香自然也明白。
他今天没有往日那么多话,端起茶盏静静地喝着。偶尔我侧眼瞄他,发现他看着远处的屋檐,想什么事情,神情淡漠。
此时,几位常来堂里闲坐的老者,在柜前歇脚的长凳上聊起来。
“唉!再此下去,到了沂水,这天下恐怕就要一分为二了。”
“据说,南域城池被起义军占领的,百姓可以免去三年的赋税。真是仁义。”
“皇帝是谁有什么重要,百姓图的不就是这个么。只是如今太后信佛,大兴土木,税重呀。”
“可是,当今圣上也是一片孝心而已。”
“我听一个从南域回来的亲戚说,起义军纪律严明,从不乱践百姓庄稼,也不伤及无辜。”
“当年尚宁太子也是颇得人心。可惜……”
“这子瑾世子,我一算,不过十九。能当大统么?”
“太小了,太小了”有人摆手。
我在算盘上停下,望着那位老者。他是街口书斋的教书先生。
“许老先生,此言差异。”
那白发老者听到这话,抬头看我。
我问:“老先生,觉得尉子瑾与孙仲谋比之如何?”
他捻捻胡须,举头深思:“世子谦和爱民,仅用数月就直逼雍州,可见其雄谋远略,用兵如神。孙仲谋一介后汉将军怎能与我朝真传龙脉相比。”
我笑:“那孙仲谋,临危受兄嘱托,号令江东,振之东吴时也不到十九。之后,以十万寡军于赤壁大败曹军百万之众,年方二十七。
再说诸葛孔明。
刘玄德以不惑之年至隆中三请孔明,那时卧龙先生也仅才三九。所以说,雄才无长幼,英雄出少年。”
“这……”众人一时词穷没有接话。
谁知此刻,姥姥却在后面听得明白,掀帘出来.
“一个女儿家,怎么在这儿妄议朝廷。听多了后院丫头间的玩笑话,就说到先生们的眼前来了。天家的事,哪是你谈的。”
声音带着严厉。明理人听得出来,姥姥这话说我也在提醒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