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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恋(33)

楚仲说:“少爷,我们干粮与银两分她一些吧?”

子瑾微微点头,我知道他没敢说话,在一直竭力保持平静害怕一开腔就会禁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流出泪来。

那妇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遇见贵人,连忙挣扎着抱孩子伏地止不住地磕头,碰着地“啪啪”地响。楚仲赶紧上前扶起,让人取来行李生火烧了锅凉水,把干馍馍泡软给孩子吃。

吃完。

我说:“让赶车的原路送她们去锦州吧,我能骑马。”楚仲不好直接阻止,难为地看了看子瑾。子瑾却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突然在我面前低下身把头搁在我的肩窝上,低喃道:“月儿,是我错了么?”

我拍了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楚仲与那几个侍卫均转过身去。

大概因为我着的男装,这亲密的举动看在那三个汉子与妇人眼里,显得异常奇怪。但也管不了什么体统。此时大概只有我还成为他唯一的支柱。

目送着牛车远去,村汉们因为顺路也跟在车后面。子瑾将我放上马,用他的背遮住后面的烈日。

一路上所有人叙旧都没有说话,我侧坐着将手放在握紧缰绳的手背上,依旧是凉凉的。

侧过头看着他问:“想什么呢?”

他宽慰地朝着我浅笑。就是那种遮掩忧郁的牵强让人瞧见格外心痛。

“《七哀诗》”而他的嘴永远也不会撒谎。

建安七子王粲写的那首诗。

我笑笑:“小时侯,先生教过很多遍我也背不住,被罚抄那几十页还是你替我写的。所以现在更是记不得了。”其实,我记得,只是不敢在他面前提。

可是,子瑾却勒了缰绳,调马头望向渐沉的落日。幽幽地念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问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继而隐没在这黄土的驿道上。

静了半晌,他忽然顿了顿,提高嗓子道:“我说这些做什么,得赶到前面去投宿让你安稳地歇歇。”说罢,策马加鞭地跑在前头。

……

……

宿在客栈中,我朦胧中翻身发觉枕边空空,蓦然一惊就坐了起来。瞧见他正沐着月光站在窗前,脚边投下一个被拉长的月影。我穿了鞋走过去,习惯性地手摊开紧紧地贴在他的背心。

他依然轻轻反手将我握住,回头憔悴地淡笑。

我道:“以前子瑾从不瞒我任何事情。”

他用指尖挑开被夜风吹到我颊边的一撮发丝说:“我想我是错了。”

“不。错的是尉尚仁,错的是当今的太后还有……”提到尚睿的名字的前一刻心里象被扎了一下,随即被自己强迫性的埋起来,“错的是他们,不是你。子瑾不过也是一个受害者,是尉尚仁的一颗棋子。若没有你,他也会反。“

子瑾苦笑:“我至少也是一个最大的帮凶。竟然为了私怨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我却不知该如何劝他,只是说:“如今帅印兵权都托楚秦交了尉尚仁,你也没有办法。”

“我方才也想过,或许可以去劝劝三叔,让他罢手。若是长此沂水为界占去一半江山,他也该满足了。”

一个青色的衣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说:“人的野心哪能满足呢?退一步他肯,当今……当今的皇上也定不会善罢甘休。”尚睿他不是那样妥协的一个人。

他握拳敲了敲额头,蹙眉思忖半晌后道:“倘若不能劝住三叔,我虽然交了帅印还能挑得动军中半数兵力,开城去降。那时也由不得他了。”

子瑾慢慢地展开眉宇,似乎是下了决心,反倒舒下心来。

而我的心情却缓缓地褶皱。

“月儿,你说呢?”语中低头看我,却见我已满目湿润。

他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左右不是。最后只好把我的脸按在怀中说:“好了,好了。我给月儿说笑呢,怎么能让你担心呢。我哪儿都不去,哪儿都不是……”喃喃地安慰我轻柔地好象梦中呓语,直到我渐渐平静下来。

许久,我伏在他胸口上说:“别人的生死与我都没有干系,什么仁义什么道理我都不关。我只要子瑾呆在身边,守着我一刻也不离开。一直,永远。要是你有个万一,我绝不独活。”

他察觉出什么,托起我的下巴问道:“方才月儿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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