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院猛喝:“护住小少爷!”
此时有一黑影如豹,疾迅掠出。已被护院护得严实的吴衡看清那黑影之后,惊道:“元清小心!快回屋里去!”
见吴衡神色紧张,张掌院眼底掠过一丝不忍,最终却还是沉声下令:“事态紧急,擅出者杀!”
吴衡愕然地望向以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的张掌院,只觉一日之内吴府上下变得格外陌生。他急忙拉住张掌院绷紧的上臂:“不可以!他是元清啊……张掌院你不认得了吗?”
张掌院恭敬应道:“事关吴府安危,请小少爷恕罪!”他蓦地抓起吴衡,在护院的防卫下将他带回屋内。
由于分了不少人来保护吴衡,那一身黑衣、身形宛如融入夜色的‘元清’已借着箭雨的掩护掠出许远。空中的飞箭仿佛长了眼,自始而终都没伤他分毫,倒是吴府护院倒下不少。
张掌院喝令:“格杀!国舅爷说过,他若想逃,格杀勿论!”
吴衡睁大眼,怔怔地望着‘元清’。只见墙外抛入一条粗绳,他所熟识的元清一跃而起,借力踏上院墙。自上方射落的箭雨霎时变得更为密集,竟交织成一张密网护着他翻出墙外。
吴衡张口欲言,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不由得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他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张掌院疾声询问:“谁在小少爷房里伺候的!”
一个脸带惊慌的小厮连滚带爬地伏趴在地:“在!”
“还不快去叫大夫!”
“是……是!”
“慢着!”吴衡强忍着咳意,抓住那脸生的小厮问道:“小五呢……小五在哪?”
那小厮畏缩地答:“小五他回家了……”
吴衡脸色发白,耳边响起元清那漠然的言语:但凡病了的,就是受了罚下不了床;辞了的,自然是死了。
不久前还殷勤在旁伺候着的小五,也死了吗?大哥是那种人吗?元清呢?他怎么会逃?他为什么要逃?
大哥不可信,元清也不可信……都不可信!
就在此时,国舅爷到了。见吴衡抬头望着自己,国舅爷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稍作安抚,吴衡却下意识地一躲。等回过神来,国舅爷的手已收了回去,表情一如往常:“回房去吧,好好休息。”
“大哥告诉我!”吴衡蓦然抓住国舅爷的手,声音微促:“元清他是谁?”
国舅爷摇摇头:“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吴衡垂头:“元清为什么要拿走大哥送我的东西?或者说,大哥为什么要让元清拿走?我的生辰还没那么快……大哥是故意提起的吧?接着它就不见了,元清也走了……大哥是故意让元清带走它的是不是?”
国舅爷又是讶异又是欣慰,心道:我吴家人又岂有愚钝之辈。不过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夸赞吴衡,只冷淡地吩咐左右:“照顾好小少爷。”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吴衡拉住他的衣袖:“大哥!”
国舅爷语气厉中带冷:“衡弟,有些事你不必知晓。”
吴衡何曾被国舅爷这样冷待过,不由得放开了手,低着头说:“开春我想出去走走……”
听他声音虽低却带着执着,国舅爷也没驳斥,点头说了个“好”字,就走出了吴衡所住的院落。
月悬中天,映照着被众人践踩得狼籍不堪的雪地,只见那上头有血、有残箭更有凌乱至极的打斗痕迹,整个吴府仿佛都失了平日的宁定。
衡弟心底的平和,也被打破了吧?
国舅爷仰头望着无垠雪月,幼驹要立,雏鹰要飞,都只能靠他们自己。也许从此以后,这个弟弟再也不需他来相护了。
是建炎十年春,朝中“清流”上表弹劾国舅勾结外族、私纵北羯将领,官家将其削职留爵,就此按下不提。然大将军厉行回朝,亦未得嘉赏。“清流”中不少官员被调离临京,地位明升暗降。黄潜善一党坐得渔利,权势更如中天之日,无人可比。
又言狄国附族动乱,羯族大将突卢的第三子持豹令夺得大半兵权,突卢第二子向海定王借兵与之相抗,突卢长子投于国相萧进门下,苟存性命。
而这时坊间广为流传的却是:“那恶国舅将吴家幼弟送离了临京,说是让他在外求学,实则只想占独份儿的荣宠。”再提及其过往劣迹,都觉得此人忘恩负义、恶行昭昭,实在是令人发指。
然而鲜有人知晓的是,在送走幼弟的那晚国舅爷见了个长得极丑的和尚。那和尚与国舅爷言说许久,等正事谈完了,忽又疑惑地问:“我说你啊,怎么老把恶名往身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