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红地也听说陶荆要和祝新棠回乡养老的事,特别不以为然,撇着嘴说:“他胆子倒大,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想去乡下过日子?他也不怕糟践了乡下的清静!”
雪卿是想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再追求过去那些个恩怨,却给红地骂了。
“谁都没你大度?当年要不是他,你能挨那顿打?跟你说的和白说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挨打的我,又不是爷您,您跟着计较什么?再说,动手的是您,难不成我还一辈子记着您打过我的事儿?”雪卿心情不好,说话也是冲的,尤其在红地面前,发泄完了就后悔:“爷,荆哥儿好歹找到个归宿,咱就别为难他了。”
“家法要是在我手里,现在再抽你几板子都不解恨!”若是以前,就为刚刚那句呛人的话,红地就得火冒三丈,但他今日却难得地忍了:“你可别是羡慕他了吧?怎么,也打算等六爷回来,和他双宿双飞?”
“您别寒碜我了,二爷对您这么多年的心思,都没双飞,我才不做那千秋大梦呢!再说,我还得养您和裴爷呐,就算多好的人,我也不会为了成全自个儿,扔下您俩不管的!所以,这种事您可别和我提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说二爷府上送了东西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我呀,有事先走了。改天约您和裴爷到外头喝茶,新开了家茶社,听说好着呢!”
红地目送着雪卿轻快挺拔的的身影消失在红木屏风后面,心里也不爽快。他明白雪卿这人,既然连陶荆的恩怨都可以忘了,是不会辜负自己和裴爷对他的养育之恩。可渐渐地,他也看得出,雪卿越来越爱做主,决定的事,是断不会和他商量了!
来不及多想,管事的进来,将江府上送的东西放在桌上,红地一看,是前些日子他送江道远的一条貂皮大氅。他不常送东西,既然要送,定是特别的,那氅的料子是托人从关外弄来的希奇货,并且他闲来无事,和裁缝学着制出来的。如今忽然给送回来,他倒是有点纳闷,心下顿时不快,捉摸着这其中怕是又有什么说道,一打听,果然是,气得他浑身发抖,伸手便掀了桌子。
江道远本来为了下个月去山西办货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结果,“秋海堂”来了人,让他尽快过去一趟。“秋海堂”的人,尤其几个主子身边儿的,个个都是人精,话不明说,却也听得出,这是不去不成的事儿。江道远无奈,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赶了过去。
看见桌子上放的氅,他便明白怎么回事,前些时候,家里的女人为这个闹过,非要退回来,自己给她磨得烦了,便松口说由她去。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倒把这桩事给忘到脑后,他当然明白以红地的脾气,是肯定吃不得这个亏的,如今果然轮到他折腾了,顿时头大起来。
“我想不到你还敢跨进我这门儿!”红地冷着脸,狠狠甩了一句。
“唉,我过两天就出门半货,你们也不能让我轻省轻省?”江道远决定装可怜,“什么时候你找我,我还能不来?”
“你这是知道我找你为哪桩了?”
“你何苦和那些婆娘一般见识?”江道远凑过去,坐在红地身边,意外地,红地并没有挪开,以为装可怜有了成效,赶快趁热打铁:“她们说我今年本命年,不好穿氅,先放你这儿,明年我再穿!”
红地冷笑:“谁大年初三送神的时候穿了黑貂的氅?感情我送的就犯克,嫌弃我就直说,拿件衣服说事儿,拐弯抹角的,可不象你江家二爷的作风。”
“这事和我无关!”江道远好心编造的瞎话儿,给红地当面拆穿,面子上有挂不住。
“和你无关才怪,你家里那婆娘以前怎么不敢,如今生了儿子,腰杆子直了,还不是你给惯的?如今是退了氅,下一招又是什么?她以为我梁红地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你最好把她管严实了,真把我气着了,她就是江家的当家夫人,我也不会让她活得畅快!”
“得了,你们有完没完?就没一头儿让我省心的!”
红地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腾”地就升起来:“我让你省心,谁让我省心啊?你江道远扪心自问,谁敢给我梁红地这等委屈受?”
江道远也是气得头昏,话到嘴边,想也不想就溜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梁红地?”
这话就跟把刀子,狠狠戳在红地的痛处!他这几日已经为了这种尴尬和不甘如坐针毡,这本就是这行当里忌讳又无法避免的结果,却不想,连江道远也拿这个堵他!红地刹那间闭了嘴,惨白着脸,胸口起伏不定,顿时觉得这多年来的付出和忍耐,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