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地一听,顿时有点不悦。向来雪卿都是主动过来吃饭,他今天也是看在雪卿和祝新棠生了点气,才主动邀他过来,结果他竟是这么不给面子。甚至连个体面的借口都懒得编,让下头的人怎么看自己?
红地脸上挂不住,不禁黑了面,对裴爷酸酸地说:“你看吧!我怎么说的?翅膀硬了,这吃饭也要看他赏脸不赏脸呢!”
裴玉亭苦笑:“你挑他这些做什么?他也是心里有气!”
“有气?”红地冷冷地“嗤”了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们就得看他脸色了!”
裴玉亭欲言又止,隐隐觉得紧迫,依照红地和雪卿的性子,再过几年,恐怕还不知又是怎样的局面,自己若不在,又没个调解的人,到时候如何是好?他第一次对将来的日子,感到忧心忡忡。
第42章
隔天三郎和他说,梁爷估计因为昨晚的事情挑礼了,有空过去安抚一下吧!这种事代代都有发生,雪卿也不是存心驳红地的面子,可烦躁起来,又实在无心应酬,只得搪塞说,晚些时候去请安。
毕荣有段时日没来,估计也是为了随君出征的事忙碌,他决定的事,少有人能说动,况且雪卿也不想他将来怨自己一辈子。彭白坊倒是来得勤了,每每都是直接找红地,又或者接他去他们幽会的小院。雪卿看在眼里,自是明白彭白坊此时来,定是有目的,朝中如今乱着呢,谁随君,谁留守,争得面红耳赤,单是偶尔晚上过来寻欢作乐,交头接耳传了些断续的出来,雪卿也大概了解了十之五六,怕是自己先前担忧的,要一一应验了。
这日风大,吹得满天黄沙,红地早早备了车出门。雪卿让三郎去打听这是去了哪儿,不一会儿功夫,三郎回来说,是去了彭大人外面的院子。雪卿心里一整天都不太平,天傍黑,红地刚回来,他就赶了过去。
红地刚换了衣服,在等下头的人烧热洗澡水,见雪卿来了,也没理他,傍炕桌坐着,边喝着茶,边看书。雪卿知道他还在气自己前几天扫他颜面的事,风月场里赚生活的人,面子比心重要,越是卑贱,越爱争那些虚枉的玩艺儿。
雪卿请了安,坐过去,自己辈分小,自然要先低头:“爷,你别和我置气,我那些天是给外头的事气昏了头,不是故意的。”
红地看也没看他,冷笑道:“可别叫我‘爷’了!您老是这么客气叫着,我还真时不时地闹糊涂,真把自己当‘秋海堂’的爷了呢!这要真能说的算也就罢了,到头来,感情就我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热脸贴人冷屁股,图个什么呀?”
雪卿听了,倒也没气,他想整个儿北京城,尖酸刻薄起来,也没几个能和爷比,他反倒笑了:“爷,您就损我吧!谁让我得罪您了?不过,您不往心里去就好,我真是给他们闹得烦,不该把气撒在您头上,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这饶不饶,就太严重了!您如今八面逢源,要风得风,朝廷上下的大员们,哪个敢不给您颜面?我和裴爷寄人篱下的,还怕您不饶我们呢!”
“爷,雪卿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我若是那过河拆桥的狠心货色,您当初也不能把这个买卖交给我。如今我错了,我给您认错,您要是不解恨就打我几下也成!可别这么杠着,雪卿心里难受!”
红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茶书也推到一边,侧目瞅着他。雪卿大抵是刚沐浴净过身,脸上的皮肤,一掐能出水那么嫩着。他本就生得好,加上这些年,驻颜保养的药一直吃着,若论姿色风采,这北京城的风月场多少年也没出过这样一个玉人儿!红地既为着自己选出这么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感到自豪,又多少有点酸涩吃味儿。雪卿越是光华照人,越是众星捧月,他越觉得失落,就算他明白一代人一代人,没谁能红到老的道理,轮到自己身上,总还是咯应。况且,雪卿偏又是个心思玲珑,凡事爱拿主意,敢拿主意的人,如今这两年,对红地来说,确实难以适应。
“有些话,我还真不得不先和你说明白。要说裴爷和我如今靠你的庇护,这是实话,我们也不能巴望你还象小时候那么言听计从。可这长幼有分,规矩不能坏,别把我们弄得跟要饭的一样。你如今怎么对我们,将来你收的孩子就如何对你!日后言行,要三思而来,你将这话记在心里。”
红地说着,见雪卿低头不语,突然就是两颗硕大泪珠滚了下来,知道自己这是说得重了,雪卿在自己跟前,终不比外头,脸皮薄得很,不让说的,于是叹着气,拉了雪卿一把,替他揩了揩脸上的泪,继续说:“都说了,这眼泪别说掉就掉,在我这里,你哭我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