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朕拿把椅子,朕在这儿等他!”
洪煜不言不语,怕扰了知秋清静,隔着门,无声看着那波澜不惊的脸颊,无端地,又感到隐隐约约的熟悉,象是在哪儿见过他,应该是在云根山之前,两人就曾这样,隔着短短的距离,面对面。
叶知秋打完坐,站起身,觉得身上舒爽很多,拿小太监送进来的水,草草洗了把脸。窗外晨光正好,推开窗,啾啾鸟鸣入耳,阵阵花香袭人,竟似回到山上的神仙日子,每日晨间都是这样一番景色。
脸上水迹未干,袒露在空气中,凉丝丝,却舒服,正觉惬意,听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咳嗽。他虽住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种咳嗽并非生病,是在暗暗提醒。他想了片刻,猜不出是否提醒的是自己,按理说,这时间洪煜应该还在上朝,其他人会直接进来找自己,这才问一句:“外面谁呀?”
门外确有隐约的人影,似乎站了起来,没回话,知秋走过去拉开门,站在那里的却是洪煜,正把手里的书交给旁边垂手的小太监,含笑看着他:“朕可是等你半天了!”
知秋一时没反应过来,楞楞问了句:“怎么是你?”
一边的小太监先吓破胆,想起华贵妃再三嘱咐他多提点叶三少爷的话,心想,这万岁爷怪罪下来,可不是里外都难交代吗?连忙挤眉弄眼,示意他下跪请安。知秋说完就后悔,不顾面前高高门槛跪下去,正硌在骨头上,身子一歪,摔在门槛外,“扑通”一声,还来不及叫,一双稳重大手伸到他腋下,将他拎了起来。
“免了吧!以后旁边没人,不用这么拘小节,没摔到吧?”
“没……”知秋刚说完,立刻改口,“谢皇上关心!”
站稳了的身子,相当挺拔,脸红着,大概为刚才的失礼感到难为情,脸上的水还没擦干,跟刚从田地里拔的小葱般鲜嫩。洪煜多少觉得,这个叶家三公子,既不象叶老大那么老谋深算,也不象他二哥直率莽撞,从上到下,由里至外都太干净,那双眼睛里,竟是一点杂质都没有,可不太象叶相培养的孩子!
“你去整理一下,等你早膳,你姐姐这会儿大概也在路上呢!”洪煜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传膳吧!”
叶知秋慌张进了屋,心中有些懊恼,换了衣服,片刻不敢耽搁便又出门。他跟洪煜吃过几次饭了,虽仍有些拘谨,却不觉得象外面人说得难相处,相反,洪煜的某些谈吐举止,武人体格,跟大哥还有些相似……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比较,简直称得上大不敬,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嘴这脑袋,还是都老实点吧!
叶逢春到的时候,洪煜和知秋已经坐好,一边喝茶,一边等她。膳食放在两层的桌子上,两三个太监服侍着。因她有孕在身,也免了那些繁文缛节,洪煜直接赏了她坐,早膳便在安静中开始。因天气好,一早儿已经阳光明媚,桌子放在外面,借着新鲜空气,人也神清气爽。
“让你大肚子跑来跑去,不忍心,” 洪煜性情不错,说,“本来应该过去找你,又怕你们女人家早上没收拾,不爱见人!”
“谢皇上体恤,一家人吃饭,哪里都一样。”
席间,叶逢春时而与知秋低言几句,问他在这里可住得习惯,又嘱咐他多去自己那院儿去聊天;时而又与洪煜搭讪,末了,心里盘旋了很久的事,终于借着话儿说出来:“知秋礼节懂得不周全,无缘无故呆在这宫里,也不好。”
洪煜却笑了,放下了筷子,说,“华贵妃啊,朕就知道这话该出你口了!”
叶逢春并不因为被看出弥端而觉得尴尬,相反,顺水推舟:“皇上圣明,这点儿事儿哪能瞒了您的眼,就算我不说,您心里定是有打算的。”
“叶家满门上下,不算叶相的门生,三品以上就有八九个了吧!还嫌官不够?” 洪煜说话,点到为止,不在这话题上纠缠,目光又回到知秋的身上。这会儿衣服穿得整齐,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可跟片刻之前那个张惶无措的判若两人!“你自己怎么想?看上了什么官?”
“哦?”知秋没抬眼,也不敢公然向姐姐求救如何应付,眼睫眨了眨,低声但肯定地说,“我不懂做官,皇上也说了,叶家上下个个朝中大员,不需我再添荣耀。”
“你看!” 洪煜回望逢春,“可不是朕不给他做,是他自己不愿意呢!”
“那臣妾也就不跟着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