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能让你死地那么窝囊!成彦怒吼着,我不要眼睁睁看你死!
没用的没用的!楚佑晟仿佛把自己的肝脏也要生呕了出来,狼狈之下忍不住泪如泉涌,你何必这样对我,我还有一件天大的秘密没有和你说也无法和你说,我和你之间永远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你何必让我愧疚至死!
司马成彦腾地站起,不顾自己血流如注,执起方才割骨剜肉的利剑来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井壁剑锋钝了,他干脆丢了工具,自己伸手去挖,直弄地双手鲜血淋漓:“我要你活着!活着!”
“我不要出去!成彦!我不出去了!”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扑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有一句他藏在心底说不出口,若真能死在一起,却也全了他此生的心愿!也再不会有犹豫纷争矛盾与爱恨纠缠…
成彦不要命似地还在挖着,听了佑晟的言语却忍不住鼻子一酸,一手搭起他的肩,重重地吻了他一下,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之上,早已不知道这是谁的泪——“佑晟,我爱你。”
所以我更不能看你死。
当一缕清水自岩壁上喷出的时候,楚佑晟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听不清司马成彦的欢呼声,只能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连拖带抱地,硬是将他带离了井底,直到朦胧中见到那一丝天光,听到无数人喜极而泣的呼声,以及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相王,我就知道,你定然无事的。”
相王?那是谁?不重要了——他又回到了他的天下——只属于他的天下。
两天,刻骨铭心的相处,却只有两天,太短了。
他眯起眼,眨去眼里微泛的水光。
北越天庆二十二年秋,崇光政变爆发,旧太子司马成义兵围皇城,欲行玄武门故事,汉王司马成德率羽林军顽抗,伤于流矢,同年底伤重而亡,士兵死伤者不知凡几。武帝司马霖驾崩于乱军之中,谥为神圣武德皇帝,与萧后同葬乾陵。司马成义兵败被俘,以谋逆罪囚于宗人府,昔平南大将军刘远威出逃昊京。因此而清算获罪的贵族皇亲不知多少,悉数斩于东市,一时间血流成河,朝廷为之肃然。此之为端和盛世前最后一记动乱的哀音。
众臣推宋王司马成彦为帝,泪辞不受,并以其不是先仪贵皇后嫡子为由,拒不南面为君,并立四皇子司马成离为帝,以全人望,是为恭帝,年号端和。宋王功高,进位为相王,参知政事,辅佐幼主。
“累了么?”韩飞云起身,望镏金炉里添了块沉香,“天晚了,你也歇歇吧。动乱刚过,事如乱麻,哪里一两日就做的完的?”
司马成彦揉了揉眉心点了下头:“也是,你也回去吧,我叫人送你。”韩飞云直起身,顿了一顿才道:“你赶我走?”
司马成彦停了动作:“飞云,从今往后,我只待你如知己良友,再无私情。”
韩飞云一愣,突然放声大笑:“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司马成彦,你也算对的起我!”司马成彦并不抬头,沉默半晌后只道:“飞云,我视你为肱骨之臣,你总该知道。”
一瞬间韩飞云眼里闪过万千神色,对于眼前这个郎心如铁的男人,他还能说什么!这江山,这天下是谁不顾天下骂名为他打回来的!他韩家一门五卿世代忠良,可他为了司马成彦,什么颜面荣辱都不要了,他宁愿做个背君弑主反复无常的小人,到头来就只为一句肱骨之臣么?心里一下子乱了,他知道司马成彦是为了谁,那天看着成彦从昆明湖里一步一步地将楚佑晟抱出来甚至不让人碰他一下他就知道司马成彦这一身狼狈是为了谁!他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他!
若是一般人,想到此处怕早已经潸然泪下。
然而韩飞云不是一般人,他顿了顿,反微微一笑,掩去眼里最后一丝怨恨:“自然知道。所以我才倾全力帮你——只是容我多说一句,皇上春秋未盛,未免耳根子软些,身边的人就要分外提防些。我听说,今天皇上升了楚佑卿的官——相王,无论私交如何,你总该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给了那些人翻身的机会。”
司马成彦没答腔,他怎么不知道成离对楚佑卿言听计从,终究是个祸害,可是——风似乎吹过了厅堂,桌上的蜡烛摇了一摇,他直觉地向窗外看去,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无。
他轻叹一声:“容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韩飞云恭身行了一礼,埋首间,却尽显怨毒之色。